“我这一生很少服人,尤其志趣不同不足与谋的人。但如单论武功,提起袁老大三字,我只能说三句评语——佩服、佩服……最后还是佩服。”
骆寒静静听着,并没有觉得耿苍怀有夸大之嫌。良久,耿苍怀一叹做结道:“所以我也给你提供不了什么关于他的资料。只听说他最近有一门独创的心法,号称‘忧能伤人’,不知其中奥妙如何。唉,说起来,以袁辰龙的功夫,倒真的到了可以开山立派的地步。只是,他尘世中要做的事太多,无此工夫。就算有此工夫怕也无兴趣来做。”
骆寒一时没有说话,最后才问了一句:“那你觉得,我的功夫如何?”
耿苍怀想了想,欲有所言,似又讲不清。又想了想,才道:“不好比,不好比——我也只见过你一两次出手而已。轻疾险峻,果非常人所能及。但恕我直言,你的剑法气象不大,出手似还小气了点儿。”
这一句似正击在骆寒心底,他此后一直无话,让耿苍怀都后悔,是不是话说直了点儿。但又不好改口。实在是于他心底,已把骆寒看成了自己小兄弟一般。只不过,这个小弟的大哥要当起来,可当真太难了点儿。
以后他们又同行了两天。耿苍怀是因为一时左右无事,索性缀着骆寒,看他如何行止。只见骆寒一路依旧无话,晚上住宿时,也没再问耿苍怀什么。只是从第二天晚上,耿苍怀于睡梦中忽听到磨剑之声。醒来细听,却是从头上传来。他一睁眼,见同室的骆寒已经不在。他心里好奇,出门一望,见骆寒正坐在房顶,用屋檐之瓦就那月华磨他那柄两尺短剑。
其后的夜里,耿苍怀觉得,有时,骆寒似是一夜都不睡。或以手指,或以足背,悬在房梁屋檐、或门外大树上练他的腰功腿劲。耿苍怀见他姿式怪异,也不知他这门功夫的出处,只有暗暗诧异。
他们这一路还是向东行去。走不了两天,道上已传出袁老大不满骆寒劫镖杀官、剑伤其弟之所为,已率麾下劲士坐镇镇江。
他的锋头已直势逼淮上,说骆寒如果不出,就欲向镖银的收主易杯酒讨个说法。
骆寒行路一直走在江边荒野小路,道乏行人,这些话都是耿苍怀去打听回来的。骆寒听说后,也没说什么,只是落脚更是荒僻,不再落在客栈,而是荒野小村的农人家里。因他走的路僻静,所以他们这一路上倒真没遇上过什么江湖人物,更无人能知他们的行踪,只骆寒每夜磨剑的声音更久更长了些。
这些日子来,寒流南侵,渐渐北风凛烈,耿苍怀都觉得衣服单薄了起来。这晚住下,半夜里,耿苍怀就听门外隐有剑风。睁开眼,却见油灯还在骆寒榻边亮着,灯下放了一本发黄的剑式杂谱,是这些天骆寒闲来常看的。耿苍怀走向窗前,从窗缝间向外望去,只见庭院之内,北风之中,骆寒正在舞剑。向上看,天上是彤云朗月,砸在庭中,照得一院明澈。骆寒剑风劲疾,在嘶嘶北风中猎猎做响,却听骆寒低声吟道:
昨宵晏起风满堂,
一室穿厢大风长。
风于门外瑟寒木,
一帘扑索子夜长。
独有一子当西窗,
恍恍梦醒心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