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翰林一挥手,他左手食指轻轻一弹。这一弹之间,‘杀袁’之局已动。
然后只听一声声唿哨甚紧,分明紫金山下已动起手来。文翰林神色一变——袁老大决战之后,难道犹有余力,竟象要冲过他一道道围袭,直扑‘有寄堂’而来?
相搏至此,袁辰龙已不能端坐不动。
他心中也诸念俱至。一般武学高手相搏,求的是一个静心凝虑,但这一向并不妨碍袁大心中思虑万端。
以他轨则天下之欲,他是要除了这个骆寒!
可这个少年,他那一种翻翥远逸之态,是他也不忍心轻易杀之的。纵算忍心,他是也无把握可以真的杀之的。
那一种高飞远逸之态,如耿苍怀所说,是得之于“语言之前”,也是真正的直达人生最深底处的质问,那一种由直达本质而得的奇思冷利,就算是袁辰龙识尽天下武学,却也是无自信将之控搏的。
袁辰龙忽仰天而慨,手中出招已至最末一套之“神龟寿”!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
腾蛇乘雾,终成土灰;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盈缩之期,不但在天;
养怡之福,可以永年。
六合门永济堂上之瞿百龄曾经有言:“耻逢七十瞿百龄”——养怡之福,当真可以永年吗?
袁辰龙此时的掌力却已至极致,有盈有缩。因盈而缩、又因缩反盈。骆寒弧剑一击,两人终于按捺不住,剑掌一交,同时翻飞而起,也几乎在同时地道:“杀了你可惜了!”
身外江风猎猎,而他二人同翻飞入丈许高空,那里的风是否较紫金山下那白墙黑瓦间的寻常百姓人家所能感受到的犹为酷烈?
是否如萧如所说:“望崦嵫而勿迫,恐鹈鴂之先鸣”,那里所感受到的生之压迫与生之执念的争竞也更逼人?
无论如何,两大武学高手,对局之终章也如歌:
幸甚至哉,
歌以咏志!
……
其后,袁辰龙独自走下紫金山。
文府杀袁之局已动。
堂下之人虽欲旁观,但都是知机之辈,知道接下来马上就是‘文袁’之争,文家人只怕是不想有人旁观的,也就只有强自按捺。
文翰林面上却象只是神色难信。他忽一拊掌,冲四座道:“怎么,当今天下居然真的已混乱至此?我听得属下人来报,好象下了山的袁老大竟又遭到人的伏击?这可奇了,如今江南地面,还有谁敢惹他?难道他手下缇骑这些年不是治理得江南一带野无宵小,路不拾遗?居然会有这等奇事,各位何不出外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