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他仍然清楚地记得,陆荷阳从病床上幽幽转醒,侧头瞥向他的那一眼,那么冷漠,像是看一个连过客都不是,无关紧要的人。
陆荷阳握住对方腕骨的虎口一松,嘴唇苍白,胸腔深处升起钝痛,他第一次发觉自己的逃避可耻且无用,他单方面地拒绝对话,不仅伤害了自己,更伤害了傅珣。
舷窗外开始下雨,尽管合上了窗帘,依旧能听到雨水密集地拍击玻璃和海面的声音,喧杂且暴烈。游轮小幅度地晃动起来,有明显减速的趋势。
在绵长的沉默与空白中,两人逐渐冷静下来。陆荷阳脱力般地跌坐进椅子里,傅珣沉重地吁出口气,亦在对面坐下。
面前的餐巾上残留被仔细折叠和重新展开的纹路,杂草似的,他扯了扯,又烦乱地扔在一旁。
这一切要从十年前说起。
当年陆荷阳出国,陆珣考上大学。不久后,陆珣就发现有人在悄悄跟踪自己,他自认一介平民,思来想去只能怀疑这恐怕与陆秉文夫妇的车祸脱不开干系,于是拜托一位父亲是警察的同学,打听案件的具体细节。
他得知,当初的卡车司机平日里并没有饮酒的习惯,更不要提醉酒驾驶,但确实也不能排除他就是当天饮酒过度,然后心怀侥幸,爬上了驾驶位启动车辆。所以虽然有疑点,但缺乏其他有效证据的警方还是按照醉酒驾驶导致交通事故结的案。
这件事说大不大,但在陆珣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思及本来在车上的应该是自己,他开始小心翼翼地生活,比如平日多住校,尽量乘坐公共交通,记住自己锁门的角度,避免一个人出行,回家取东西也尽可能找友人陪伴。毕业后,他搬出来租住,半年换一次住址,直到一年前,徐涧中找到了他。
他告诉他,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傅乔生走失多年的儿子,傅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乍听的时候有些可笑,可是胎记对得上,时间也对得上,甚至他不知从何处搞来了傅家人的dna样本,比对结果也确证无疑。最关键的是徐涧中摆出了一些相互关联、可供推测的证据,告诉他,当年陆秉文夫妇的那场车祸,正是他叔叔傅乔羽的手笔,因为他也找到了他,他想杀人灭口、永绝后患,彻底独占傅氏的继承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