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屋檐下,一整排玻璃风铃叮当作响。
“爷爷,邻居回来了?”景澄问,脚指头夹起一双人字拖。
戴明旭喝了一口岩茶:“人家才不回来住呢,新城区那么热闹,咱们这边到了晚上连路灯都打烊。”
“那自行车是谁的啊?”景澄指着问,“您买给我的?您不是不让我骑车上街吗?”
“隔壁将房子租出去了,来了个小孩儿,还没分化呢。”戴明旭是beta,心爱的小孙子也是。其实这倒好,孩子是beta他反而放心,alpha容易打架,oga容易吃亏,这两种都太容易被信息素操纵,而beta清心寡欲,不受外界影响。他不求别的,只求小宝平平安安。
“小孩儿?什么样?有我这个四小巷一枝花好看吗?”景澄刚说完,庭院里就有了动静。隔壁出来一个人,黑t恤、白短裤,拎着一个双肩背,头顶压着棒球帽却不打伞,但是看那身高绝对不像戴明旭口中的小孩儿,足足比自己还高半头。只是看了个侧脸,年龄不大,绝了,可能在爷爷眼里所有高中生都是小孩儿。
“就是那孩子,叫陆辰。”戴明旭点头。
“他小吗?他比我高!”景澄整个无语,“您骗我,我生气了,哄我吧,要大金链子大金表,钻石项链小超跑。”
“人家比你小,你睡着的时候来的,看着挺规矩,还送了我两箱杨梅,晚上咱爷孙俩泡杨梅小甜酒喝两盅。”戴明旭笑眯眯地看着面前这个怒发冲冠的小宝。
紧接着,他口中“挺规矩”的邻家小孩儿将书包一甩,直接甩出了院墙,右脚踩着墙根堆放的青色花盆,长腿一跨就翻出了小院。不仅带走了一片泥水,还给白色围墙上留了个黑脚印。
景澄看了那个黑脚印两秒,转过头:“直视我,爷爷。”
戴明旭低下头,重新戴好单片镜。“这螺丝怎么合不上尺寸呢……”
老头被两箱杨梅收买,这是万万想不到的,景澄拿起一块抹布,走过戴明旭的藤椅旁还用屁股撞了他一下。隔壁小孩儿直接蹬墙,可是这墙每天都是自己擦啊。
外头雨还下着,景澄踩着水冲到墙边,飞快地擦了鞋印。为了表示自己的愤怒,他将沾满了泥的抹布搭在了自行车的车座上,以示无声抗议。
一滴雨水打进左眼,景澄抬头望了望乌青的天,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于是抱着湿透的校服先冲回来,踩了一串湿哒哒的拖鞋泥底子。他脱了鞋,赤脚绕过雕花的屏风隔断到了楼梯下方的小隔间,里头是新换的洗衣机,一股脑儿塞进去,等着烘干。
时间还早,景澄上楼继续和周末作业较劲,暂时放下心爱的《无限数学》,静心沉入撸题的海洋。期间戴明旭上来一次,给他端了一碗洗干净的杨梅,景澄瞪着杨梅,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应该是品质最好的杨梅,颗颗圆润饱满,隔着半米都能闻到专属于杨梅的酸甜。空口吃生津止渴,泡小甜酒更是入口甘甜回味无穷,但景澄将唾液咽了咽,打算不为所动。吃人嘴软,他还得找那没分化的小孩儿单挑,不仅要没收他自行车,还要他包揽擦墙业务直到退租。
原本庭院里就自己和爷爷两个人,多好啊,多了一个人,别扭。
可能是到了雨季,人容易情绪低落,景澄将自己的低落全部怪罪在那个叫陆辰的小邻居身上。但尽管低落,还是要撸题,于是他低落着沉浸在题海当中去,坚持着刷完了一套数学,又刷完了一套化学精选。等到最后一个句号点完,他放下笔,从抽屉里拿出一张cd,放进了桌角古老的cd机。
银色cd上只有粗糙的手写体,sts。cd机是二手货,爷爷给修好的。
盖上盖子,cd旋转,最先冒出来的是滋滋声,慢慢进入正题。景澄拿出语文进行默写,耳朵却捕捉着音符,时不时用脚趾点一下拍子。
奇怪的是,这张cd并没有歌声,反而只有架子鼓的鼓点,时而激昂,时而舒缓,犹如带有呼吸般节奏的海浪。音效录制也并不精细,能听出斯拉斯拉的白噪音。当鼓点消失时,还能听到一个男生的咳嗽声、呼吸声。摆明了不是一张商业碟,而是一张自己录制的练习碟。
这是景澄最喜欢的地下乐队,而鼓手wyan是一个非常神秘的男生。年龄、长相都是秘密,演出也是戴口罩,压低棒球帽。sts乐队的演出景澄必看,每次不是在荒芜的桥洞就是在废弃工厂,wyan是鼓手,位置靠后,鼓槌在他手中变成了炫技的工具,他左腿向前,右脚踩在踏板上。虽然没见过他的脸,但景澄猜他一定有一双黑夜般静谧的眼睛。
“那行,您一定要健健康康,这周把体检做了,将来还要看我七老八十呢。”景澄看向院内,想着什么时候冲出去收衣服。庭院里其实是两户,都是小二楼,隔壁邻居早早搬进新城区了,根本不带回来的,还把钥匙给了戴明旭,拜托老人照看一下。今天却奇怪,绒花树下停着一辆绿色的自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