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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名分啊?”半晌,陆辰掐着他的指节说。

“回去睡觉了,困。”景澄将手完全抽出来,心神意乱,撩完了就跑这一套好像不顶用了,有狗追着他要负责。他快步走到庭院,刚想开口喊一声“我回来了”,只见戴明旭站在木梯上,正在换灯泡。

木梯没动,但是老年人肢体不便,看起来摇摇欲坠。

太危险了,景澄这回不敢开口喊人了,怕声音吓着爷爷,谁料就在他走过去的一刹那,木梯动了动。

它一动,景澄方才乱过的心神彻底凝固,被不好的预感冻住。那明明就是几厘米的挪动,可是在景澄眼里不亚于十级地震。“爷爷……”

庭院较暗,屋檐下的拾光灯间歇闪烁,屋内却是光明一片。戴明旭踩着的木梯偏向一侧,站在底下的于星瀚手里那串鱼丸掉落一地,老人高大的身影从上方坠下,小孩儿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最后的结果是两个人一起摔在地上。

木梯轰隆一声倒下。

景澄大梦初醒,站在门口一步没迈,像是被地震的余震波及,他的家,他的风铃,他的庭院,他的木房子和那几棵绒花树一起倒了。轰隆轰隆,震耳欲聋,响彻天际。

于星瀚被压住,吓得哭都哭不出气来,今天和他玩儿了一整天游戏的戴爷爷已经没了动静,直挺挺地躺在台阶上。他没看到门口有人,咳嗽了两下之后哇一声哭出来,揉着后脑勺往屋里跑,慌忙和惊吓之中还知道去拿手机。

景澄还是没动,从爷爷摔倒到于星瀚起身只有两秒钟,他像是灵魂抽离,身体已经被抽空,躯壳站在旁观的角度看着别人的人生。

直到擦肩而过的那一抹影子叫醒了他。

陆辰走在景澄后几步,也愣了半秒,反应过来之后先一步冲了过去。地面湿滑,他差点在庭院里摔一跤,跑到戴明旭旁边时更不敢动他。搞不清楚他受伤的状况,最好别动。

他只能先检查老人有没有磕出外伤,最可怕的状况就是大脑出血。现在台阶上干干净净,毫无血迹,于星瀚看到哥哥来了顿时哭得更凶,但是转手将打给哥哥的通话挂断,打给了急救中心。

景澄这时才灵魂回归,跑到戴明旭身边登时跪下了,他摘下眼镜,视觉并不清晰的左眼率先掉下一滴眼泪。

“爷爷你别走,你别走,你别走……”景澄面无血色,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双手一直在发抖。他唯一的精神支柱竟然倒了,倒在他眼前,倒在他毫无准备的时候。

于星瀚的电话打得快,急救车发车也快。但是老城区的路不好找,司机对这边的路况并不熟悉。陆辰手里的手机就没放下,在这边生活两个月他已经融入了故春街,将四条小巷、野曦公园、飘欢河甚至南渡头牢牢录入心里的地图当中。

等到救护车开到故春街里,于星瀚早早跑出去接车,一路小跑引路。陆辰一直陪在景澄身边,等到急救车停在院门口再将景澄拉起来。

等车的时间里景澄已经没了知觉,唯一的意识是时间还在流动。他多希望此刻的时间变成固体,凝结在这一刻,可是老戴修表铺是修表的,墙上挂满了念旧主人不舍得扔所以送来维修的挂钟。它们都被爷爷修好,指针不留情地转动,它们是时间流逝的记录者,却又刺痛了景澄每根神经。

“爷爷,别睡,咱们马上就到医院了。”景澄跟上了救护车,坐在担架的后方看专业人员进行施救。他不知道爷爷到底怎么样了,当医生询问老人平时吃什么药时,他也只能答出那几种降血压的药,其余的就是自己给他买的营养品。

“鱼油,深海鱼油。”说完最后这一句,景澄低下了头。他习惯性地去顶眼镜框,才发现眼镜早就不知去向。他迷茫地看向车外,路边的小轿车纷纷让行,都在尽力给救护车让路,可是每一次刹车对景澄而言都是煎熬,凌迟。

他再看向左侧,救护车后面跟着一辆出租车,坐在副驾驶的人正在打电话,隔着玻璃,那个人的脸不太好认,可是依稀能看出那头粉色的头发。

那个颜色忽然又让景澄忐忑上下的心脏平稳了几秒,烟粉色深深驻扎进他的心口。

一到医院就再也轮不到景澄说话了,爷爷被直接送进急诊,抢救室的红色工作灯开启了它的使命,景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胸口的温度还没缓上来。

爸爸走了,爷爷难道也要走了?

不,不会的。他自顾自地摇摇头,重新坐直,用一个过分坚强的坐姿等待那盏红灯熄灭。命运不能这样对待他,最起码……最起码要留下一个亲人,把爷爷留下来。

“你现在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名分啊?”半晌,陆辰掐着他的指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