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幼儿园时,就完全熟悉了脖子上挂着家门钥匙、一个人捧饭盒去父亲单位的食堂的日子。如果有同样因为家长无暇照顾而去食堂的小朋友,他都会故意弄出点儿动静,好把人家勾过来,尝尝各自饭盒里的土豆丝和红烧肉。
后来父亲再娶,他也颠儿颠儿地背着书包上了学。
他发自内心地喜欢校园生活,因为学校里总有可以勾肩搭背的同学朋友。一起下副本、打篮球、小组讨论。
过了二十五岁,玩得好的同学朋友们,深造的深造,工作的工作,结婚的结婚、甚至已经有人离婚;大家都轰轰烈烈地投入了自己的小生活里,义无反顾。
以毕业季的夏天为原点,他们似乎一条条是被命运投射出的平行线,难以再度交汇。
熟悉的孤独重回心脏。
他虽没有走过大运,但却从来不敢抱怨上天不公——自小吃穿不愁,继母也对自己视若己出。新款球鞋动动手指就能在网上买到;想喝咖啡,第一时间喊外卖机器人送到眼前;打游戏就更简单了,工作时间都可以打着测试的名号,战个痛快。
时代被技术和效率占满,推着人往前走。当下的社会准则,几乎将“孤独”打成了一个贬义词,因为孤独既不符合效率,更透露着迟缓无能。
然而这种孤独的对立面,又并不是开心和快乐。
和手机相连的车载屏幕突然亮了,俞汉广把神游的思绪拽回来,瞄到来电人一栏的【俞主任】,二话不说按掉了。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某次在食堂揪了一个女孩的辫子,被小姑娘的家长喊着“俞主任”闹上门,自己就吃了顿亲爹的皮带炒肉丝。
那时父亲俞乔被借调到水利部,一年难得有几天能从首都京州回到老家芦城。俞汉广倒是挑了个特别的日子,用了个特别的方法,引起了亲爹特别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