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沥川往事 玄隐 3237 字 4个月前

“姐,有一件事,爸一直瞒着你。”小冬握着拳头说,“你高考的志愿,是爸爸在学校给偷偷改的。”

“我猜到了。北大太贵,我们负担不起。他一个人挣钱,供两个孩子读书,不容易。”我苦笑,“我不怪他。爸爸一表人才,又是大学生,当年怕咱们受后妈欺侮,硬是一个人过了这十几年。他也挺难的。你别跟着我了,回家看着爸爸。告诉他,我去姨妈家呆一阵子,然后,就回学校了。”

小冬看着我,终于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两张五十块钱:“这是五十块钱,上次你寄给我的。还有这五十块,是我自己攒的。”

“好吧,算你借给姐的,姐一回学校就还你。”

我把一百块钱装在兜里。告别了小冬,一个人,向昆明进发。

我骑自行车骑了整整十个小时,才骑到昆明。中间只下来吃了一个包子,上了一次厕所。

我在客运站的门口停下来,在附近的小商场找地方打电话。

沥川的自尊心极强,从平日点滴小事都可看出。挨了我父亲这顿没头没脑的大骂,不知他难受不难受。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沥川!”

“小秋!”他的声音很吃惊,“你怎么样?还好吗?”

“还好。你呢?好不好?”

“没事儿。”

“听我说,我爸脾气不好……”

“我其实挺想向他检讨,不过他显然也听不进去。”

“那你……嗯,厦门的事儿完了?”

“完了,就等结果了。”

“你现在在北京?”

“不在。”

我想起来了,他说,他每年到了圣诞节期间,会回一趟瑞士,和家人团聚。

“你在瑞士吗?”听他的声音这么清楚,我觉得有些奇怪。

“我在昆明。”他说。

“什么?什么?”

“我在昆明。”他又说了一遍,“我着急,想离你近一点儿,真出了什么事,我好帮你想办法。但等了这么久,也没你的电话。”

“我刚到昆明。”我眼睛又湿湿的了。

“什么?现在?现在不是大年三十吗?”他在那一端,着急了,“你和你爸闹翻了?”

“差不多,我骑车到昆明投奔我姨妈来了。”我还在喘气,喘粗气。

“什么?骑车?昆明到个旧不是有三百公里吗?”我觉得,很少听见沥川吼人,但这声音,绝对是吼。

“我骑了十个小时,厉害吧!哈哈!佩服我吧!”我大笑,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你在哪里?呆在那里别动,我来接你。”他说。

“哦,汽车客运站,快点哦!哥哥,外面好冷。”

“唉!别说你爸,我都想说你,”他在那头长吁短叹,“你胆子真大,真能胡闹。”我躲到一棵小树下,擦干眼泪,恢复情绪。我给自己补了一点粉,看上去,很白净了。然后,我提着蓝子,款步回家。

快到家门时,远远的,我看见了爸爸,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门口,斜晖耀眼,看不清他的脸。

“爸爸!”

“回来了。”很奇怪,他没有笑。

“爸爸,我买了好多菜,今晚我做好吃的给你们!”我上去拥抱他,感觉他的身体很僵硬。

“爸爸!怎么了?”

“你坐飞机回来的?”他的口气寒冷。

我的心一下子掉到了冰点。

“一等舱?”他打量我,好像不认得我,“你哪来的钱?”

我不说话。我不怎么会撒谎,尤其是在我爸爸前面。

“……嗯……一个朋友借的。我买不到火车票。”

“什么朋友?男朋友?”他冷冷地看我,“他那么帮你,你,付过什么代价吗?”

“我……我没有……”

“你跟我走。”他的手,铁钳一般地抓住着,几乎是拖着我,将我拖往街的东头。

很多人都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我们父子。我假装笑,假装不痛,假装在和我父亲散步。

走着走着,我的腿开始发抖。因为我知道我爸爸要带我去哪里。

我们进了镇卫生所,里面的赵医生,是我父亲的知交。我进去,看见赵医生正要出门。我父亲上去,和他耳语了几句。

赵医生的脸色变了变,吃惊地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这个不好办,也不好查。”

我父亲的口气很严厉:“老赵。”

赵医生对我说:“小秋,你父亲要求我对你进行……检查。”

我抱着胸,抵抗:“我不做。”

“不做亏心事,何怕鬼敲门?”我爸厉声说。

“赵伯伯,您今年多大?”我反问。

他一愣:“五十五。”

“你敢碰我一下,我告您性骚扰。伯伯是名医,伯伯应当知道,如果病人不想看病,您是不能强迫的。”

赵伯伯看了看我父亲,为难。

我父亲不说话,半晌,冷冷地,一字一字地道:“你在北京,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嗨,老谢,小秋还小。人在异乡,不容易,你听她解释,没有什么不可以原谅的。”

我父亲很少生气,但我听得出来,他的声音在发抖。

他从荷包里掏出另一样东西:“这是他买给你的,对不对。”

粉红色的手机。他搜查过我的包。

我以为他不懂手机,不料才几秒钟的功夫,他就找到了沥川的电话。其实也容易,这个话机里,只有他一个人的电话号码。

他拨那个号码,信号不对,打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