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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高处能俯瞰整片海滨,那是他们夜晚曾无数次散过步的标准路径,从带着nis第一次迈出家门到最后分手。棕榈林里人来人往相聚别离,只有路灯上的海鸟心无旁骛自天穹而下俯冲啄食水面的跃鱼,年年岁岁不在意朝夕。罗伊望着人头攒动的沙滩发呆,如果世上有情侣必做的一百件事,同坐摩天轮一定在其中。这一天到了,却不是时候。他们在一起时不浪漫好似分手,分手了又像情侣在一起做这些浪漫的事。

说是来看风景,nis却低着头,手掌轻放在腹部,眼神是无声的倾诉。罗伊很难想象他从得知消息到下定决心回来的心情。nis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教徒,但罗伊隐约知道他的家庭保守虔诚。他的母亲未来得知这件事,大约会伤心欲绝。

记忆中的ni总是轻飘飘的,瘦骨嶙峋的身体可以被轻易抱起,后背凸起像天堂鸟中空的羽翼。然而现在他飞不了——生命的负担挤压着这具小小的躯体,他没办法像以往那样,一害怕就缩进龟壳。怯懦地一次又一次畏缩,一次又一次逃跑,他终于无路可退,要做出左与右的抉择。

琴酒的信息素温柔均匀地缠绕周身,alpha与oga不需要言语就可以读懂彼此的灵魂。百感交汇混合,尖锐的黑色刺球果滚动着扎入皮肤刺进血脉。疼痛令罗伊下意识将手放上oga肩膀,他太熟悉nis每一个难过的模样,也知道他需要什么。摩天轮渐渐推入最高点,海鸟侧翼自身旁掠过。来自外界的触碰惊醒了nis,他抬头,alpha的轮廓刹那扑入冰蓝虹膜。

罗伊没想到他会突然看向自己。温热呼吸掠过脸颊,鼻尖毫厘之差,额头几乎相抵。嘴唇忽然只隔一根食指,久违的苦涩艾香浸透呼吸。他曾经在这里留下过印迹。被那双眼睛盯着,仿佛有一块破碎的宝石撞入脑海,思维陷入空白,罗伊心跳一乱,闭眼无意识向前凑去。

座舱忽然一晃,他猛地弹开。他们已经分手了,亲吻,抚摸和拥抱再也不能成为解决问题的手段。摩天轮开始缓缓下降,原来最佳观光时间已过。还听得见砰砰心跳,罗伊后背满是汗水,一时侧目不敢看他,死死瞪着地板。迟了片刻,他觉得古怪,缓缓回头。

“……ni?”

nis猛地睁眼,错愕的目光落空。他似乎不知道罗伊刚才的回避,也没有躲闪,只是僵在原处像块木头,身体还轻轻发抖。意识到罗伊正看着他时,他慌忙回望alpha,撞上直愣愣的疑惑眼神,又迅速逃开。尽管死死咬着下唇一声不吭,丝丝入扣的苦涩,恨不能从游乐场的高空广播喇叭里涌出来。两股气味在狭小的篮子里摩擦挤压,只要拨动一根琴弦的那么一点力道,就有什么能把这小小的座舱炸得灰飞烟灭。

为什么闭着眼睛?仰头在等待什么?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因为旅程已到尽头。摩天轮下大把游客排成长龙,吵吵闹闹,谁都不会在乎为什么两个离开的人脸颊通红。alpha和oga,闻着味也明白嘛。

双脚落地,罗伊还有些魂不守舍。脑袋里挤满嘈杂的背景音,只要一想到nis仰头闭着眼睛,却有点害怕地后缩的模样,又是一片空白。他从来不懂ni的想法,以前是,现在亦然。汗水浸透了后背衣衫,罗伊明白那不全然是灼灼烈日的伤害。那是他的罪证,在摩天轮的最高处,他有一瞬间产生了疯狂的想法。这是他的oga,体内流着他的血,alpha本能会唤醒对眷属强烈的保护欲。抛弃那些谨慎的繁琐道德条款,一个怀孕的oga住在alpha的巢穴里,他想要占有如同探囊取物。而软弱的nis不会拒绝,即使明天就要手术,他也仍然踌躇不决。埃洛特早早就为自己点明了道路:替这样的人做决定,未尝不是一种行之有效的帮助。

他有abcd无数个计划改变结局。他背后有罗月江的财力支持,就算强烈要求留下这个孩子,生活也能继续。退一步,他也能去找维多利亚,去找米奇劝说nis先在这里留下。他还有朋友们可以想办法挽回oga的心,即使不指望单身汉们能出有用的主意。nis是棵墙头草,战战兢兢地生活在他人的愿望中,只要承受了期盼,他便会放弃自己的想法,选择对大家都好的方式。

可那些终究都不是ni。人只能走一条路,选择了其中一条,意味着放弃其余所有的可能。情感没有中间值,如果nis足够爱他,就不会犹豫,如果他犹豫,即使留下也与之前无差。

他想要没有保留的信任和爱。希望等到那个吻的人,不是nis,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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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活了

从高处能俯瞰整片海滨,那是他们夜晚曾无数次散过步的标准路径,从带着nis第一次迈出家门到最后分手。棕榈林里人来人往相聚别离,只有路灯上的海鸟心无旁骛自天穹而下俯冲啄食水面的跃鱼,年年岁岁不在意朝夕。罗伊望着人头攒动的沙滩发呆,如果世上有情侣必做的一百件事,同坐摩天轮一定在其中。这一天到了,却不是时候。他们在一起时不浪漫好似分手,分手了又像情侣在一起做这些浪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