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2日下午六点。
双湾桥,桥如其名,双湾,指的是毓秀湾和水龙湾,桥,是两个小区之间的过街天桥,天桥北行二百米,就是两个小区的正门,两个大门隔着宽阔的马路对立,马路两侧早年间栽种的香樟树也已经长得有老式楼房的这么高,个个都直耸上天,笔直挺拔,和拉丁舞者上场的姿态一样,浑身充斥着傲慢。
为昆城市容市貌努力的,还有街边的灌木丛,环卫工人修建的方方正正,似乎有人给它们套了一层无形的玻璃罩子,约束着它们的姿态,让它们规规矩矩的成长,即使它们忍受着一路的心酸与痛苦,但在外人看来,它们是美观的。
有无形的罩子,还有有形的栅栏。乳白胶漆喷涂的铁质栅栏绕在水泥石砖包裹的灌木丛边上,因为被修剪了枝叶,白色的栅栏现在在外侧和里头那翠绿相交,交相呼应的极为规整。
隔着两三米,人行路上的灯管子上头,还有最新的时代标语,红色金属材质的镂空框框里用白色的塑料板镶上,每每晚上街边亮起黄白光的时候,红色的镂空图案就像是一张张剪纸被贴在灯罩上,上面的图案形态各异,每一个又都能在其中品出历史长河的味道,觉出流传千年的美德。
双湾桥每天都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人穿行在这座几米高的天桥,桥上总还有修手机和贴膜的,还有算命的看风水的,只要你来,那你一天最受欢迎的时刻,大抵就是现在了。
“欸,这老哥,你今天出门不太顺利,看看你这印堂乌青的,都快赶上墨水儿了。听哥的,把这儿符带上一天,保你一天无忧啊!!”
戴眼镜的文雅男人才刚一迈上天桥,就被蹲坐在旮旯的老先生念叨着停下了脚步,那老先生带着个瓜皮帽子,身上还穿着那种黄马褂,下头是条黑色的棉麻裤子,脚上就登着一双棉布鞋,没穿袜子也没好好穿鞋,后脚跟在外踩着,应该是这么塔拉了不少时间,后面的白底子都磨秃噜线了。
“喝,老先生,你这么说,这符可是开过光啊。”那戴眼镜的男人上前两步凑近了老先生后,打量着那人手里的黄符,又看上那人的脸说:“还能看出什么?从我这脸上。”
说完,那男人转眼,瞧了瞧老先生立在另一侧的纸牌子,纸牌有些年头了,四周边角都上了一层黑黑的油垢,仔细瞧又能看到还有几处溅撒上的水渍,也不知是雨水还是老头儿吃饭洒上的汤汁儿,水渍外圈还有点儿黄黄的油污。
牌子上浓墨隶书写着几行大字:面相20。手相20。姻缘30。消灾50。其他详谈。
男人审度着板上的字,开口:“老先生练过字?”
那老先生面上还戴着一副很老旧的小墨镜,墨色镜片还没对面男人拇指大小,原本该是透明硅胶制的鼻托现下全然是一副受了时间熏染的模样,变得蜡黄蜡黄。墨镜显然不能有更多作用,老先生一低头,瞪着一双大眼看向水平方向的那人说:“那是自然,咱们这本领多着呢。”
老先生说完。一双浑浊的双目便开始在男人脸上打磨,看了差不多得有一分多钟,摇头晃脑的冲对面说:“老哥今儿出来碰故人吧。”
说完这句,整个人向后靠了靠,只将头向前伸,目光直直盯在男人的眉心,半晌才说:“悠着点儿,俩月之内,你有灾哦”
男人听完,兜里掏了二十块钱递到对面,老先生垂眸扫了一眼,又问:“符,拿一个不?”
戴眼镜的文雅男人也近中年,鬓间斑白着,淡笑着冲对面那老先生摇了摇头,见状,算命的老先生把钱拿过来,便不再多说。
中年男人起身离开之后,在天桥那头儿,碰见了故人。
那故人也戴着副眼镜,面上还带了个黑色的口罩,体型微胖,手边跟着个小子,小孩儿怀里抱着只黑脸猫,那一双眼睛碧蓝碧蓝的,像是巴西陆上最纯粹的蓝水晶。
那小男孩儿抱着猫朝来人身后看了看,没见到别人,倒和远在另一头的算命老先生对上视线,一眼的功夫,小孩儿就收回了视线。
老先生收回了放在那中年男人身上的目光,伸手把眼镜朝上推了推,闭眼晒完这一天里最后的日头。斜阳散去,一阵寒意涌上身,他撑着双腿缓缓站起来就只拿了那个纸牌子,听着耳边的车水马龙晃悠着脑袋朝天桥下溜达,嘴里意味不明的念叨。
“哎哟账多命硬换来换去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哦”
第95章
2018年11月13日。
上午八点十五。
“您不跟我打那个弯弯儿,我也能猜到,副队的人选非他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