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不同意,他便要这般继续轻/薄于我,我观他脸上的神色,便知道此等龌龊下流之人对此等事也是乐在其中。
若我不妥协,岂不是中了他的计,想到这里,我的手心都出了冷汗,只颤声应道,“那你放开我。”
谢言轻轻“嗯”了一声,便真的将我的脚踝放开了。我愤恨地掏出袖帕,想要将脚上的水渍擦掉,但谢言却将我的手帕夺了过去。
他眼眸低垂,长密的睫毛掩住眸中的情绪,手脚倒比我伶俐上许多,三两下便擦得一干二净。
做完这些,他才抬眸来看我,目光幽深似海,像要将我吞噬在其中,又澄澈似冬日里的冰雪,一对上便会融化出涓涓的河流。他朝着我张开双臂,像等待一只归巢的倦鸟飞进他怀里,我迫于形势,只能低着头,肢体僵硬地靠进他怀里。
那一瞬,谢言的手便揽住我的腰,带着我往床榻躺,他平躺在床榻上,让我像幼鸟一般睡在他身上,用自己的身体给我充当了床垫。
我十分嫌弃地皱起眉头,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时隔三年,这熟悉的睡姿还是回来了。我不想睡着,便一边睁着眼在房内看来看去,一边在心里暗骂谢言是个登徒子,伪君子,卑鄙小人。
不同于我倔强地用沉默抗议,谢言倒是入睡得挺快,我看着他那张祸水一般的脸,想起了我藏于袖中的匕首,种种的恶意又汹涌而至,若是我现在将刀子捅进谢言的心脏,是否可以一招毙命呢?
我在脑中想了谢言的一百种死法,却连挣脱他在我腰间的钳制都做不到,于是便深深地陷入了懊恼的情绪,这谢言的身体分明一点都不软,跟这底下的被褥完全比不了,我却还是迷迷瞪瞪地眯上了双眼。
我是被谢言身上滚烫的热浪烫醒的,说来也是奇怪,我自重生以来,睡眠一直都不好,时常睡不着,睡着了也是做尽一夜的噩梦,但今晚,我却难得的好眠,只可惜,还是被谢言此人毁了。
兴许是因为身体承受着莫大的痛苦,所以谢言死死箍着我的手臂竟然松开了,我得了自由便从他身上爬起来,冷冷地看着谢言的脸。
他应该是胃炎又发作了,手指紧紧地按在腰腹处,因为疼痛,额上面上都沁出了大颗的冷汗,嘴唇不断地在哆嗦,脸颊因为高热,烧得通红一片。
我本能地就想冲出去找管家叫太医过来看看,但我的脚步一动,剧烈的钝痛就从我大脑处传来,像是有一把斧头在锯着我脑内的所有神经。
噩梦中我娘那种撕心裂肺的吼叫又在我耳侧响起,携着浓烈的警告意味。
“他杀死了你爹,你还要找人来救他!”
“封九月,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见色忘恩的儿子!”
“若我知道你是这样,我定然不会生你下来!”
“你要给你爹报仇!报仇!报仇!”
这种剧烈的头疼还伴随着心脏处传来的阵阵刺痛,同时还挟裹着我死去娘亲的声嘶力竭的吼叫。
等我终于将情绪平复下来,才赫然发现,我的十根手指都被我咬破了,口中都是血液的腥气,我面无表情地撑着身子去看谢言的脸,那种先前涌现的心疼怜悯疼惜,皆在转瞬间,变成了冰冷的恨意。
我面色如常地起身,无视谢言时不时因为胃痛抽搐而发出的痛苦呻.吟,将屋内能找的地方都翻找了一遍,也没有看到刻章的下落。
无能为力的颓废之感占据了我的大脑,人在走投无路之时,便容易做出极端偏激之事,我也一样。
当我拿着那匕首走到床榻旁,清冷的月光已经调转了方向,长而久地落在侧面的墙壁上。
我怔怔地望着墙面,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一时觉察不出,只将刀尖对准谢言的心脏。
这一刀下去,一切便结束了。
贪嗔痴恨,爱恶欲,转眼成空。
谢言长得真好看,飞扬的眉宇,深邃的眼窝,挺直的鼻,凉薄的唇,他的一切都像是照着我的喜好生长的,也难怪我见他第一面,便交付了真心。
之后的种种虽有不快,但惊鸿一瞥便让人终生铭记,想来也不是古人杜撰的谎话。
不过,这一切都要在今晚结束,既然故事是由我挑起,那也该由我来将它终结,我这般想着,便高高举起匕首,用尽了浑身的气力朝着谢言的胸口刺去。
但刀锋落下的那一瞬,天地间忽然生出无穷的变数,浓云在顷刻间遮蔽了冷月,月光从地面上消失,周围皆是伸手不见五指。
我喘着粗气,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将手中的匕首丢到一旁,只将自己像头困兽一般蜷.缩起来。
我现在还不能杀谢言,我不知是在找借口,还是在给谁一个交代,只这样与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