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煌在四大世袭侯爵之中,年纪最大,比之司马岚都要长上几岁,如今看上去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威风凛凛,老态龙钟,但眉宇之间,余威犹在。
金刀老侯爷示意齐宁坐下,抬起头,东边一弯新月初升,齐宁也不轻易开口,片刻之后,才听老侯爷问道:“你是否快要成亲了?”
齐宁一怔,想不到老侯爷开口便是这样一问,却还是恭敬道:“是,八月十八,还有半个来月!”
“娶妻生子,建功立业,光宗耀祖,这是每一个男人都要做的事情。”澹台煌声音平和:“当年你父亲比你还要小很多的时候,老夫便认识,你和你父亲不同,你父亲年少时候,便已经是身强力壮,你比起他,柔弱许多。”
齐宁只是笑笑,暗自揣测金刀候的用意。
“老夫膝下有三字,长子炙麟,次子炙麒,幼子炙秀。”老侯爷如同唠家常一般,声音温和:“长子与次子很早就已经跟随老夫征战沙场,立下了不少战功,也算没有辱没澹台家的家名。”
齐宁心中奇怪,暗想自己此前听说过金刀老侯爷似乎只有两个儿子,怎地突然多出一个儿子来,不动声色,只听老侯爷继续道:“可惜次子炙麒在一场战事之中,突然感染了重疾,当时军中蔓延的那场疾病,多走了数百人的性命,炙麒福分薄,没有战死在疆场,而是死在了重疾之下。”
齐宁一怔,这时候才明白,金刀老侯爷确实有三个儿子,但有一个儿子早年间却感染疾病过世,不禁劝慰道:“老侯爷不要太悲伤。”
澹台煌叹道:“老夫并非悲伤他的过世,而是感伤于他没有战死疆场。他离开的时候,心中一定很不甘!”
齐宁神情凝重,却又想这老侯也难不成跑到宫里来,就是为了要和自己闲话家常。
“澹台家的男儿,死在疆场是一种荣耀。”澹台煌神情也严肃起来:“长子炙麟出生的时候,他的祖父请了一位大师为他看命,老夫记得那位大师对老夫说过,老夫征战疆场,杀孽太重,可能会损害后人的阴德。”
齐宁心中叹息,暗想如果真要这样说,倒也不能说不对,锦衣老侯爷当年战功赫赫,成为大楚第一军功世家,但齐家三爷早逝,齐景也是中年过世,便是那位真正的锦衣世子,也死于非命,锦衣老侯爷这一脉,可说是已经断绝。
一将功成万骨枯,越是威震天下的名将,手上沾染的鲜血也就越多。
“炙麟的祖父听了大师的话,当即便恳请大师赐予破除之法。”澹台煌声音平和,不带丝毫情绪:“大师留下的法子,便是让澹台家子孙在初次出征之前,种下一棵常荫树,以此来保住阴德。”
“常荫树?”齐宁有些奇怪,但想了一下,毕竟是处在这种时代,人们对命数还是十分的在意,而且杀伐太重有损阴德,这是古来有之的传说,也并非空穴来风。
澹台煌依然娓娓叙来:“炙麟初次出阵,按照当年大师所言,种下了一棵常荫树,身经百战,虽然受伤无数,但每一次都能转危为安。”
齐宁知道澹台煌今日突然对自己说这些,绝非是年老话多,其中必有缘故,也不插话,耐心聆听。
“炙麟是老夫的长子,行事稳重,炙麒却与他兄长不同。”澹台煌唇角泛起一丝笑意:“炙麒打小顽皮,唯恐天下不乱,自打懂事开始,便是麻烦不多,那孩子性情耿直,身有侠气,或许是与老夫年轻时候太过相像,老夫对他也纵容了许多。他初次随老夫出征那年,执拗不听,并没有种下常荫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