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凡身为户部尚书,能够掌控户部,说白了就是在户部四曹主事的位置上,通过各种途径任用自己的人,其下的判官等一些看似普通但十分重要的职位,也都安插自己人,如此一来,户部从上到下便成为一条链子,自成体系,凡事也就顺利办成。
这些人都是经过重重考验,才会安插入位,太子党的人想要在户部插手,根本没有机会,而户部这种体系的经营,也不是一朝一夕而成,自安国公黄矩当初经营户部开始,就通过各种方式排除异己,树立亲信,胡不凡当初就是黄矩一手提拔上来,黄矩留下的户部人脉体系,由胡不凡明面接手,实际上操纵权还是在安国公黄矩之手。
皇帝将楚欢调入户部,而且直插极其重要的度支曹,实际上就已经强行地在户部原有的人脉体系撕开了一条口子。
窦易如果留在度支曹,至少还能够以其在度支曹的底蕴掣肘楚欢,可是窦易一旦离开,那么胡不凡在度支曹最大的一把利器就等若被丢了出去,胡不凡有如何甘心。
他的脸色阴晴不定,楚欢却是躬身站着,看起来倒是礼数有加。
沉默许久,胡不凡终于站起身来,什么话也没说,背负双手,从度支曹离开,出了度支曹大院,户部侍郎郎毋虚已经在院外等候,躬着身子迎上来,低声道:“大人,楚欢这是野心勃勃,他是真想借这个机会逼走窦易!”
“那个蠢货。”胡不凡背负双手,阴沉着脸,冷哼道:“对付楚欢,什么法子不好用,竟然用这种愚蠢的法子,如今倒好,反被楚欢就坡下驴赶他离开……!”
郎毋虚一开始还以为胡不凡是骂楚欢,听他说完,才知道是骂窦易。
“大人,楚欢这小子实在有些狠,这种人可不能留下来。”郎毋虚神情阴冷:“真要让他在度支曹坐稳了,日后还真是个大麻烦。”他凑近过去,低声道:“大人堂堂户部尚书,怎能让小小的主事欺辱!”
“你说什么?”胡不凡眼一寒,斜视郎毋虚。
郎毋虚忙道:“卑职失言,卑职失言。”
胡不凡站定身形,回头看了一眼,冷声道:“他是圣上亲自调进来的,不同寻常,如果没有十足的证据,无法弹劾他。想要将他赶出户部,就得牢牢抓住他的把柄……!”
郎毋虚道:“大人,他进来才这两天,尚无大的把柄抓在咱们手……只是,现在的情况,该当如何?窦易如何处置,还有同仁馆的修葺银子……!”
胡不凡微一沉吟,终于道:“窦易只怕是保不住了!”
“啊?”郎毋虚一怔。
“楚欢这个混账东西,声称如果窦易留下来,便要大张旗鼓调查同仁馆一事。”胡不凡咬牙切齿,“窦易那个蠢货,楚欢不盖印,他为何不去禀报于本官,为何要在这里与楚欢闹起事来?这下子倒好,姓楚的抓理不饶人,这事情真要大张旗鼓调查,太子党一直对咱们虎视眈眈,岂能不掺合进来?”他自己倒似乎忘记,先前还是他想着让窦易大闹一番,将楚欢逼进绝境。
郎毋虚皱眉道:“大人,您的意思,是弃车保帅?按照楚欢的意思,将窦易调出度支曹?”
胡不凡冷着脸道:“不然又能怎么办?楚欢明摆着是要撕破脸,不怕精明人,就怕这种莽夫……!”想到自己堂堂户部尚书竟然被一个主事难住,心里更是恼怒。
楚欢似乎给了某种选择,如果留下窦易,便要将事情进一步闹大,这当然是胡不凡不愿意看到的,要么就是窦易滚出度支曹,就此息事宁人,这也是胡不凡难以接受的,他在户部尚书位置坐了这么多年,素来只有他在户部指手画脚令出如山,还真没有哪个部属敢和他唱对台戏,从长远看,他自然会有许多机会整治楚欢,可是当前形势下,他却被楚欢握住的这张牌所难住,竟是想不出法子来应对楚欢。
“大人,这事儿还有回旋余地。”郎毋虚低声道:“楚欢声称同仁馆核算银子是三十五万两,无非是因为窦易呈上了那份批银公函,只要毁掉那份公函,让窦易改口,重新核算另一份批银公函出来,楚欢便没有证据证明同仁馆修葺银需要三十五万两,如此一来,没了把柄在他手,他又如何调查?窦易之危,岂不就此化解?就算楚欢当众将公函里修葺银子的数目说了出来,但是那份公函其他人可都没有亲眼瞧见,就算瞧见,他们也不敢帮楚欢作证,楚欢如果坚持那些话,咱们便可以上折子弹劾他一个轻言诽谤扰乱户部之罪,就算逼他不走,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胡不凡抚须微一沉吟,本来难看之极的脸色微微缓和,嘴角甚至显出一丝笑容,颔首道:“朗侍郎高见,哈哈哈……!”猛地想到什么,一跺脚,道:“不好,那份公函,本官……本官忘记带出来。”后悔不迭:“本官方才气糊涂了,那份公函就在他的桌子上……!”
郎毋虚笑道:“大人莫急,此事交给卑职处理!”
胡不凡忙道:“那好,你想法子将那份公函拿出来。”凑近过去,低声道:“老国公曾经说过,对敌不如用敌,你如此这般……!”
郎毋虚附耳聆听,随即点头拱手道:“大人放心,卑职知道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