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熟悉的大桌子一角,他发出微微的叹息声。
“是十二年来,和家人一样一起生活过来的西施狗。每天都一起玩,一起吃饭,一起睡觉的。就像我的亲弟弟一样。它前天,因为心脏麻痹死掉了。就在我的怀里。流着口水,痉挛了好多次。用大大的眼睛,朝我诉说着‘好难受’。但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强心剂和心脏按摩也都没用。按后来赶到我家的兽医的说法——好像本来就没救了。但是,明明一个小时之前,还那么欢蹦乱跳地向我要点心吃的。”
“这,这样啊……”
一直听他说的千鸟要,用客气的语调附和道。
“狗死了之后,我一整天多都处于茫然自失的状态。瘫坐在尸体旁边好几个小时,一直眺望着天空。”
“那真,真是够呛啊……”
“怎么说呢……我已经有点儿觉得自己的事情也好,世上的事情也好,全都无所谓了。就连动一根手指头,都觉得麻烦。”
一直耐心地侧耳倾听到这里之后,小要发问道:
“所以,就是说这个月学生会会报的短文,写不出来了是吗?”
“嗯。对不起……”
佐佐木博巳一直为学生会每月发行的会报《来自阵高》撰写短文。他风格幽默的文章,在学生之间]也评价颇高。这样的他,在离截稿紧紧张张的时期,连续两天学校请假的结果,却是说出“已经写不出来了”这种话。
“截稿日早就已经过了,其他的原稿也都凑齐了。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然而——你却以‘狗死了’这种理由,说写不出原稿?”
小要用很小心的,压得低低的声音问道,博巳无力地垂下头去。
“就是这样。对不起……”
他用死人一样的声音说道。
“即使千鸟前辈又是用纸扇打我,又是用让人不好意思的‘boys`be…’的手法来安慰我,我还是觉得不可能。即使校长先生到这里来,威胁我说‘不写的话就让你退学’,大概也是不行。我已经什么都不想干了。即使会被轻蔑说‘这只是撒娇的借口’也没办法。原稿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一行也写不了。脑子里一个词也浮不出来……”
“唔——。真麻烦啊……”
小要轻轻地叹了口气。因为这个月轮到她当编辑长,她是想尽可能地避免在《来自阵高》的纸面上开个窟窿出来的。但是,以佐佐木现在的状态,要写出愉快的短文之类的是不可能的,这也很容易就能想象出来。
“那,没办法,这次就——”
“千鸟。再稍微等一下看看。”
这时,在大桌子的另一边默默地进行着编辑作业的相良宗介,头一次开了口。
“宗介?”
“完成《来自阵高》的指挥棒已经交到了我的手里。因为我的任务是进行制作。”
宗介嗖地一下站起来,走到博巳的身边。博巳用呆滞的目光,抬头望向宗介。
“佐佐木。假设一下在敌人阵地的作战行动中,你的同伴踩到地雷死了吧。”
“哈啊……”
“那是十二年来,一同战斗过来的战友。但是,他已经死了。听到地雷的声音,敌人的游击队会大举来到现场,这是肯定的。照这样下去,你不久就会被游击队员们抓住,大卸八块吧。……那么佐佐木。你要一直在那里,抱着战友的遗体,什么也不做地一动不动吗?”
“…………”
“如果那样的话,你就死定了。在明明还有活下去的机会的情况下。无论有多么疲劳,脑筋有多么转不动也好——但是从敌人面前逃走应该还是能做到的。为了应战而扣下扳机也是做得到的。大概,你还能做些什么吧。”
在呆呆地观望的小要面前,宗介保持着一如既往的紧绷绷的表情,结结巴巴地继续说着。
“看到最终没有逃走,死掉的你的尸体,别人或许会笑说‘愚蠢的家伙’、‘真没骨气’也说不一定。但是,那些家伙们别理他们就好了。那种事情,只有曾经从同样的敌阵中生还的家伙才明白。明白的人,大概会各自为了你,向上帝祈祷个一句半句吧。无论你是战斗到最后一刻也好,半途中就放弃了也好,真正的战友们谁也不会责备你的。问题是在于你自己的想法。”
“宗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