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那孩子用日语叫着。
母亲那边——尽管那时已经极度衰弱,仍旧用整个货物室内都听得到的声音对她的孩子说:
“别哭了,いきなさい。”
虽然日语很难,但有时却也能让人感受到深切的含义。现在便是如此。她说的是“去吧。”还是“活下去。”?我不知道。也许,两种意思都有吧。
然后,就在那之后,传来了那个声音。
一开始是很轻微的、类似碳酸饮料的气泡的声音。但是,不久那声音就变得愈来愈大、愈来愈广,不知何时竟变成了像响彻演唱会现场的掌声的声音。
是冰破裂的声音。飞机正在下沉。
即使是处于这冰点下的暴风雪中,冰面也承受不了飞机的重量。
一刻也不能犹豫。
带着伤者通过这即使一个成年人也很难过的货物室,是桩比来时更艰苦的事。从慢慢倾斜的货物室里,3个人用登山绳把母亲拉出来,奥斯金则抱着孩子爬出来,这时,掌声一般的声音几乎变成了轰鸣声。
天花板开始扭曲、裂开,机体开始沉入冰点下的海水中。不停地传来插销被崩断的声音。我们跌跌撞撞地滚着爬着从坠落的飞机里出来。
跳到摇摇晃晃的冰面上之后也仍然不能放心。磨磨蹭蹭的话,承载着我们的冰也会变成碎块,和飞机一起被拖进冰冷的海水里去。
我的担心变成了现实。
让抱着孩子的奥斯金先走后,我和一个水兵架着那位母亲,想要跳过一条冰裂缝。这时,我们脚下的冰剧烈地倾斜起来,裂成了两块。我好不容易才用登山锹撑住冰面,没有掉下去。
但是,水兵和那位母亲却不同。
两个人朝冰的裂缝中滑去,马上就要被冰冷的海水吞没了。水兵陷入了恐慌状态,拼命地叫喊着什么,但是因为轰鸣声太过响亮,并且他说的是家乡的乌克兰语,我什么也没有听清。那位母亲可能连发出惨叫的力气也没有了吧,只是无力地抬起眼睛看着我。
伸出手去的话,两个人中还是能有一个人得救吧。
只有一个人。
在连对方的脸也看不清的昏暗和激烈摇晃着的视野里,留给我的时间只有那么3秒钟。
只有微不足道的3秒钟。
结果,我向水兵伸出了手。因为他离我近了仅仅那么2英寸。并且他才刚20出头,和这次事故并没有直接的联系。在家乡还有家人和恋人等着他。另一方面,那位母亲的腹部受到了严重的撞击,从症状来看,好些内脏都受了伤。还有低体温症。即使牺牲水兵把她带回去,以舰内的医疗设施究竟能不能救活她,很难说。
不管怎么说,我已经做出了决定。
抓住挣扎着的水兵的袖子,总算成功地拉住了他之后,我越过他的肩膀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