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流民,太惨了,听闻有不少,生生饿死,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人相食的情况。
京城这边歌舞升平,哪里想到,这歌舞升平是靠天下处处沦为地狱一般供给出来的。
李起元说罢,李国皱眉,道:“这是胡闹,辽东贫瘠,空有土地,却无法种植粮食,且那里天寒地冻,百姓们不饿死,也要饥馑而死。这时候招徕人去,岂不是找不痛快吗?这哪里是救灾,这是害人。”
李起元不禁苦笑道:“李公……可眼下……”
李国道:“我知道你的意思,那张静一四处在吹嘘他的什么麦种,这世上哪里有这般的东西!老夫活了一辈子,也不曾见过有什么作物是抗冻的!依老夫之见,那张静一如此,无非是希望增加他辽东的人口而已,这是什么,这是私心。”
“人口增加了,固然是好,可绝大多数人养不活,这又是什么,是害民。老夫对张静一,并没有太多的成见,只是在这事上,老夫是看不惯的。”
李起元便不好再说什么,心里忧心忡忡,却又觉得李国所言,颇有道理。
黄立极便道:“好啦,我等不必自己先争执起来,眼下是同舟共济的时候……对了,对魏国公的旨意,一定要严厉一些……免得南京那边,阳奉阴违。”
众人肃然,纷纷道:“是”。
对于南京那边,内阁是颇有几分担心的。
南京六部素来和京城六部不对付,毕竟从品级上,大家都一样,只是京城的六部掌的是天下大权,而南京六部,权力却是有限,说是养老,他们也管一点事,说他们不是养老,实际上……绝大多在南京的大臣,都是京城之中被阉党排挤出去的大臣。这些人对京城里的诸公,可是恨得咬牙切齿的。
他们可是随时指着京城这边的人完蛋,他们好进京来,取而代之呢!
其实从前的大明,不至如此,虽是两京六部,各有矛盾,可还没有到势同水火的地步。
可随着党争的剧烈,这最后一点的情面也撕破了,彼此之间,就差双方指着对方的鼻子破口大骂,恨不得你倒霉了。
…………
张静一回到新县的时候,骤然才发现,此时才是中秋时分,这寒潮已袭了京城,张静一禁不住觉得冷,让人给自己加了一件披风,才觉得暖和一些。
只是这一路打马而来,在新县还好,不少的百姓,已换上了冬衣,可其他县的人,许多百姓却是衣衫单薄。
冬衣是需要成本的,而且成本很高,一个好的袄子,花费不小,一个靴子,价值也是不菲。
这还是天下最繁华之地京城,而京城之外是什么样子,那也只有天知道了。
张静一心里不禁唏嘘。
虽然张静一知道其实这是这个时代的常态,莫说是明朝末年,就算是盛世的时候,众生也是皆苦,可历经过真正无需为饿肚子的事烦恼的时代,张静一的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这时代的人,或许已是麻木。
哪怕用尽他们想象力的极限,也不过是天下少一些灾害,少饿死一些人。
可对张静一而言,却知任重道远。
此时回到新县千户所,于是便有南北镇抚司等锦衣卫官校在此躬身等候。
天启皇帝的行动力还是很快的,张静一还未出宫的时候,东厂就已经开始动手了,抄了七八个家,抓走了许多人。
锦衣卫上下已是人人自危,太狠了,跟这张都督对着干,只是言语上得罪,还能这样往死里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