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家的屋子,乃是土屋,不过显然是修葺过,虽也显得贫困,不过好在……可以遮风避雨,他婆娘显然是勤快人,将家里张罗的还算干净。
只是一进这屋里,墙面上,竟挂着一张画像,这画像像是印上去的,上头依稀看到此人的五官,不过显然画像有些粗劣,只勉强可看到样子,这画像上的人,仔细去辨认,不正是李世民?
却见画中的李世民,一脸严肃的模样,悬在墙上,不怒自威,虎目张大,仿佛是凝视着进屋的人。
李世民站在画像之下,一时瞠目结舌。
陈正泰也不禁无语,显然……这画像太粗劣了,有点对不住自己的恩师。
汉子也跟着进来,突然道:“官人,你到时和这圣像中的人挺像。”
“哈哈……”李世民背着手,尴尬一笑:“你家中何故挂这个?”
汉子便道:“现在都挂这个,你是不晓得,我听这里的里长说了,但凡你去衙门,亦或者是去扬州但凡是有牌面的地方,都时兴这个,你们衙里,不也张挂了吗?这可是圣像,乃是当今陛下,能驱邪的,这圣像张挂在此,让人心安。你想想,扬州为何新政,不就是圣天子体恤我等小民吗?这才派了他的弟子来此都督。现在市集里,这样的画像不少,只是有的昂贵,有的廉价,我不是没几个钱吗,只好买个廉价的,糙是糙了一些,可总比没有的好。”
那汉子说了几句,便想着要去炊房里交代一下婆娘了,于是告了一声饶,快步去了。
李世民依旧站在画像下久久无语。
陈正泰尴尬道:“恩师……这个……”
李世民居然没有提画像的事。
这等事,他也不好提,毕竟……若是表现的欣喜若狂,倒是显得朕的格局有些小。
于是错开话题:“让差役宣告公文,倒是有几分意思。这你是如何想到的?”
陈正泰正色道:“恩师,其实治民的根本,就在于上传下达,如若连这个都做不到,那么,就算恩师再体恤百姓,这百姓们受了灾,便是朝廷拨发多少钱粮,也没办法让这灾民们分发到钱粮的,学生有一个故事,只是笑谈,就不晓得恩师愿不愿听。”
李世民饶有兴趣:“你说说看。”
“在某朝某地,有一人想要雇凶杀人,此人叫甲,这甲拿出了一百贯钱,雇佣了乙来杀戊,而这乙呢,得了钱,却又不想杀人,于是他便寻了丙来,给了他二十贯钱。丙得了钱,觉得二十贯如何能杀人,于是起了贪念,便又花了三贯钱,请了丁来,请丁去杀戊。你猜最后结果如何?结果就是,这一百贯钱,层层克扣,等到了丁的手里,区区三贯,莫说去杀戊,便是一柄杀人的好刀,也未必能买得起了。”
李世民听到这故事,不禁瞠目结舌,只是这故事细听之下,看似是滑稽可笑,却不禁令人深思起来。
陈正泰道:“其实朝廷的施政,也是这样的道理,恩师难道不念百姓吗?朝廷难道会坐视百姓们被盘剥和欺压而置之不理吗?不对,学生在长安,也在恩师身边,已听了许多爱民的话,也见了许多爱民的举措。可结果呢,却如这雇凶杀人一般,朝廷拿出了一百贯,结果到了刺史这里,截留了五十贯,到了县里呢,只剩下二十贯,到了差役这里,只剩下了三贯,那么……真正能到百姓手里,让他们在饥馑之年里,度过灾荒的钱,又有几个铜板呢?学生不知道,也不敢去想知道。”
“所以,很多时候,律令再好,施政越妥当,可若是不解决这上情下达的根本问题,不告诉百姓,这钱从哪里来,大家能得多少的问题,朝廷便算是有堆积如山的钱,也填不饱这一层层的无底洞,钱粮发放下去,不过是喂饱了这上上下下的官吏而已。”
李世民听到此处,顿时恍然大悟,他细细思量,还真如此。
一时之间,忍不住喃喃道:“是了,这便是问题所在,正泰此举,真是谋国啊。这满朝诸卿,竟没有你想的周到。”
这话很无心。
却颇有几分打了杜如晦一个耳光一般,杜如晦面上依旧还带笑,并且微微颔首,表示认同的样子,心里却不禁生出了几分……奇怪的感觉。
那王锦还抬头,盯着圣像,对君臣的奏对充耳不闻,只是看着这圣像一动不动,眼珠子好像都凝固了,此刻只有一个念头,这陈正泰,还真他niang的是个人才。
我王锦要是能弹劾倒他,我将自己的头摘下来当蹴鞠踢。
………………
不好意思,又熬夜了,以后一定要改,争取白天码字,哎,好无语,一身的坏毛病。
那啥,大家给张月票支持一下吧,当扶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