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对于报纸,他已变得轻车驾熟起来了,在榜下,他指着尾榜最后一名的名字道:“这个末榜的进士,要记下,想办法做个访谈,这差一丁点便落榜的人的话也是很有价值的,会让人生出好奇之心。找人去安排一下……”
“喏。”几个文吏围着他,立即记下他的话。
“当然,重要的还是头榜,头榜才最有新闻价值。”陈爱芝现在显得很镇定,当初他也是大学堂里的助教,对许多考生,他还是很有感情的,哪里想到,当初小小的助教,竟被陈正泰叫去办报,如今一下子成了天下最炙手可热的人呢?
不说别的,他现在走出去,报了自己的名号,即便是部堂里的尚书都对他客客气气,哪怕是向尚书约稿,对方也会乐于奉陪。
毕竟……能让自己的文章见诸于报端,本就是一件令人增光的事。
陛下和房公,不都在报中撰文了吗?
当头榜的榜文开始张贴,陈爱芝也显得极激动,微微抬头一看,赫然之间,邓健的名字……便出现在头榜第一的位置……
又是这个邓健……
陈爱芝激动得感觉不能呼吸了,口里道:“记下,记下邓健,此人已连续三次第一了,要好好发掘他的经历,从他幼年开始,再到他入学读书,都要深刻的发掘,要调查他的父母,调查他的邻人,所有和他有关系的人,都要好好访谈,明日先刊载他会试的文章,过几天,用两个版面将他的事迹见报。时下这邓健,便是最热门的人了。”
“这第二名,竟是长孙冲……编撰,是否……”
“不用太花心思在他身上。”
见是长孙冲,陈爱芝其实也很激动。
这个人,当初入学时可是顽皮的很,还被狠狠的收拾了一番才老实的!
只是现在……陈爱芝心思显然没在长孙冲的身上!
“第二名关注个什么?随便寻个小版面,做个访谈即可。心思还是重点放在邓健的身上,今日就要放人出去,去邓健的原籍,还有他现在的住处,要多从身边的人挖掘一下,给我将资料凑齐。”
“邓健……又是邓健……”
榜下已是沸腾了。
数不清的人高呼着。
这邓健几乎已成了二皮沟大学堂的象征了。
要知道,此人不过是个真正的寒门中的寒门,在绝大多数读书人眼里,不过是个泥腿子罢了,可哪里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人,力压了天下的读书人,一举成为会元,又是第一。
这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心理上的冲击是巨大的。
在人们心里,邓健本该是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本是在最底层,这世家公子们,便连多看一眼都懒得去看的人。
可哪里想到,这个人从识字,到入学,再到冠绝天下,人生能有如此的起落。
古往今来,只怕迄今为止,也没有几个人可以完成这样的奇迹。
此时,其实邓健很平静的样子,当他看到自己名列在最首的位置,脸上竟是显得出奇的平静,同窗们纷纷作揖,对他道着恭喜。
邓健则平淡的一一回礼。
神情举止,超凡脱俗。
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便预备和同窗一起离开。
此次,所中的一百零六名进士,大学堂没有意外,中了六十三人,榜中前三,也几乎被大学堂占据了。
这个成绩,已是极为恐怖了。
既然都看过了榜,众生员便纷纷预备要走,可就在此时,方才还淡定自若的邓健,突的膝盖一软,一下子趴在了地上。
吓得一旁的同窗,先是一惊,随即连忙要搀扶起他。
这时,邓健情绪才激动起来,潇然泪下,哽咽道:“我起于阡陌,不过是区区一个农夫的儿子,人们都说,农夫的儿子是农夫,只有官宦的儿子才可成为官宦,我从前不过是个愚人,没有什么见识,只妄想的……是好好给人耕地,能好好的活下去,有一日三餐便足矣,从不敢有任何更多的妄想。若不是陈家发放书册,鼓励我读书,我绝不敢有这样的心思的。此后我读书,我考入学堂,我蒙陈家的恩惠,入学之后,可以心无旁骛,我深知这一切来之不易啊。我读书……不是因为我要证明农夫的儿子可以飞黄腾达,只是………陈家和师尊对我如此厚恩,若是我稍有丝毫的其他心思,便猪狗不如。今日……侥幸高中……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