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道:“这孩子都可以做诸卿的孙女了,年少又无知,而且……朕听闻你们总是说她只是妇人……”
听到这里,众人顿时心惊,政事堂里大家关起门来说的事,陛下怎么知道?
这可是公主殿下,天潢贵胄,喊她妇人,却是有违礼制的。
只是……众人面面相觑。
李世民却一点都不生气,而是叹了口气道:“只是妇人嘛,小孩儿玩闹,何必要较真呢。”
“可是陛下……”
李世民摆摆手:“诸卿尽是栋梁之才,总不至忌惮区区一个妇人吧。”
“这……”
李世民随即又道:“好啦,只是试一试,试一试,总不会有错的!朕的女儿,朕心里清楚,她是守规矩的人,不至危害朝廷。再说,朕不是在边上看着吗,所以啊…诸卿好好为朕分忧便是,其他的事,不必理睬,心思放在国家大政上便是。”
“再者说了,鸾阁也没说错什么,广开言路嘛,这不是众卿常常挂在嘴边的吗?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平日里众卿就是这样建言朕的啊。现在当真要广开言路,让朕多听听天下人的看法了,众卿反而不依了?至于伸冤鸣冤的事,也不算什么大事,只要我们朝廷清明,自然就不会有冤狱,没有冤狱,谁会去敲击那登闻鼓呢?哎……太过了,太过了,为了这些许小事,何至于闹到这样的地步。”
李世民说罢,便站了起来,不断的摇头。
杜如晦脾气比较急,忍不住道:“鸾阁设立,本就没有章典可循,公主殿下固然是千金之躯,可让她来参与朝政,这如何服众呢?何况这些时日,鸾阁处处咄咄逼人,妨碍三省,这又如何让三省代陛下治天下?”
李世民听到这里,看出了三省宰相们态度的坚决,他皱眉道:“这样说来,诸卿不喜秀荣吗?”
“不是不喜,而是……”
“可是……”李世民脸拉了下来:“可是在秀荣的奏疏里,可是将诸卿都夸了一个遍,说诸卿都是国家的栋梁,她希望好好的跟着诸卿学习,她自知自己是女流,却深感诸卿的高义,有仁人君子之风,从未有过私念,只愿尽心辅佐朕。”
此言一出……
原本一些有些不太好听的话,顿时堵在了房玄龄和杜如晦等人的口里。
不得不说,这一手实在太狠,直接被人戴了高帽,若是再说一些不合适的话,反而就显得他们过于小气了。
一群老臣,欺负一个弱女子吗?
岑文本忍不住又捂着自己的心口,突然又觉得有点疼了,最近发作的比较频繁,于是他努力的喘息,尽力将烦心的事抛之脑后,多想一些开心的事,好让自己身子舒坦一些。
李世民则正色道:“她是朕的女儿,朕不包庇她,若是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诸卿可以进言痛责,可是也不能无的放矢。不能口口声声的说她是什么女流和妇道人家。她视尔等为师,亦为友。可诸卿若是口出恶言,这就欺人太甚了。此事……就议到此吧。鸾阁那边……想尝试一下,有何不可呢?若是出了乱子,诸卿们再纠正不迟,现在才刚刚提出一个章法,诸卿便怒不可遏的要反对,依朕看,你们这不是要反对秀荣,是对朕设立鸾阁有所怨愤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还能说一点什么?
房玄龄知道继续说下去,只会起反效果,于是忙道:“臣等万死。”
李世民又微笑起来:“朕方才的话,有些重了,其实朕还是希望诸卿能够和睦的,好啦,去忙你们的吧。”
房玄龄等人乖乖起身,而后告退。
目送走了房玄龄等人,李世民坐下,不禁失笑:“有趣,很有趣。”
“啊……”张千站在一旁,正在神游,此时听了陛下的话,忙是回过神来,立即道:“陛下是说房公有趣?”
“他一个老人,何趣之有?朕说的是鸾阁,鸾阁!”李世民加重了语气,拿起了报纸,忍不住啧啧称赞:“朕此时才方知秀荣……其实才是最像朕的。她若为男子,朕非要废了李承乾不可。”
张千心里猛地打了个哆嗦。
显然,这评价对于李世民这样骄傲的君主而言,已经算是至高的好评了。
张千干笑,却不敢随意说话了,这事儿太犯忌讳。
“接下来……且看着吧……”李世民笑了笑道:“看看接下来她要做什么!”
…………
实际上,在没有得到陛下的支持之后,回到政事堂里的三省宰相们,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此例不能开,开了肯定收不住。
房玄龄背着手,两道剑眉深深的拧着,焦躁地来回踱步,似乎也有些绞尽脑汁,却毫无对策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对方不按常理出牌,若是朝臣有人敢玩这一套,在三省六部的框架之下,早就将其按死了。
可偏偏,要干的乃是遂安公主。
陛下那边……态度已经不言自明了。
说是说试试看。
可试了就是覆水难收了。
许敬宗躲在角落,一言不敢发,杜如晦倒是骂了几句,不过似乎也于事无补。
岑文本又心口疼,被人抬起休息去了。
而在当日下了值的时候,许敬宗一溜烟的,却是偷偷的跑陈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