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当他真正看到了唐军抵达,却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这样的重甲………真是闻所未闻,撑着这重甲的身躯,是何等的魁梧和威武,可这些人,纹丝不动,没有丝毫的疲惫。
他们虽戴着头盔,甚至面上还有可以拉下来的铁罩,除了眼睛之外,可以保护自己的口鼻。
可从钢铁的缝隙之间,还是可以依稀看到他们的面孔,这面孔……和金城的百姓们,没有什么不同。都是略带黝黑,却黄色的皮肤。都是一双黑眼,大抵看着亲切的口鼻。
处在中原的人,不会觉得这样相貌的人觉得亲切,可对于高昌人而言,却是不同,因为他们的周遭,有各色各样的胡人,相貌和他们都是迥异。
曹阳其实是有所担心的,起初他因为大唐只会派官员来接收,谁晓得竟连军队也来了。
而任何军队,一旦入城,都有可能失控,最后引发劫掠。
这种事,一丁点也不新鲜。
当兵的吃粮打仗,可是大王发给的粮食能有多少?只要不是本乡,到了异地,一路奔袭下来,人困马乏,无论是任何人都可能起歹心。
可这些唐军,却显得十分严明,目不斜视,只朝着街道的尽头,司马府的方向而去。
此后他看到了一辆奇怪的马车,由浩浩荡荡的护军保护着,缓缓而行,马车里,隐隐约约可看到一个人影,此人穿着紫袍,显得年轻,似乎也在透过车窗打量着外头的世界。
“这是那朔方郡王……娘……那便是……”曹阳激动的手指着那马车:“我的袍泽,在突厥骑奴那里遗留下来的书里,看过关于朔方郡王的军令,说是只让他们刺探,勿伤百姓。”
曹母在人流之中,已是有些喘不过气来,可是顺着自己的手,看向那马车,口里只是一个劲的念着:“阿弥陀佛。”
金城的军民百姓,是忐忑和激动的。
既激动于似乎唐军的到来,可能带来一些改变。
而忐忑于新的统治者,可能比之高昌王更加的苛刻。
不过很快,布告便贴满了大街小巷。
布告是朔方郡王的名义张贴的,都是让百姓们各自回乡的要求,并且许诺未来免赋三年,甚至还给回乡者,分发一些粮食以及钱,让各地进行妥善的安置。
终于可以回家了。
而分发钱粮的事,似乎也不是空话。
所有的男丁,要求暂时回自己的军营去。
当初金城征发了所有的男子,因而,某种程度而言,他们都有名有姓,通过从前征发的系统,发放钱粮是最合适的。
金城的府库早已打开了。
开始拨粮。
而后,各军将粮领了,再分发去各营,营里的校尉们再召集伍长,联络入营的将士。
曹阳暂时告别了自己的母亲和妻儿,回到了归义军。
他重新看到了自己的伍长,伍长朝他一笑,用拳头锤了锤他的心口,那一夜之后,伍长对他刮目相看。
“领了钱粮就可以走了,听说,天策军的护军营将士,亲自监督各营放粮。”
“真有粮发?”曹阳笑呵呵的道:“不会只是一个馕饼吧。”
“你这小子,可不能胡说。”
伍长骂了他一句,召集了所有人,很快,一个浑身甲胄的天策军军卒便取了一个簿子来,他不苟言笑,板着脸,让人有些敬畏。
而显然,和军卒也不愿多啰嗦什么,而是取出了一个簿子,随即,开始点卯:“周常……”
“在。”
“曹阳……”
这个士卒,竟然识字……
这是令曹阳等人所震撼的。
自己在这军卒面前,自惭形秽,因为对方不但穿着亮丽的铠甲,身材格外的魁梧,有板有眼的模样,让人有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
而对方,和自己一样,都只是一个士卒而已。
可怕的是……自己的伍长都不识字呢,整个营中,能识字的不过是校尉或者是主簿和别驾了。
可眼前此人,却可通过簿子,准确的念出每一个人的名字。
点卯之后,这人确定了员额,而后正色道:“奉朔方郡王王诏,开始分粮,每日三十斤,会有一些沉重。”
他的脚下,是一个个的粮袋,显然,早已称好了重量:“大家一个个上前,将粮领了,三十斤粮,只怕也不足够今年糊口,所以殿下还说,这府库中的粮食并不多,所以现在正在从西宁紧急调粮来,以备不测。未来一些日子,大家只怕都要辛苦一些,这粮却要省着一点吃,等到了来年,大量的粮从西宁调拨来了,情况便可缓和,大家回去之后,好好耕种吧,安安心心过日子吧。”
这士卒说的很平静,好像这样做,是理所当然似得。
可对于曹阳等人,却是了不起的恩赐一般,哪有不让自己当兵,也不给自己征税,便还发粮的。
伍长立即道:“是,是,我等一定好好听殿下的话。”
“除此之外,就是钱了,不发一些钱,来年怎么度过难关,你们自己将自己地里的粮食给毁了,还将屋子都拆了。”
“……”
这话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