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里的时候,不禁大笑起来,口里又接着道:“别的天子察觉到臣子有大志向,保准要吓一跳,甚至还会百般地提防,可是朕不同,因为朕也有大志向,所以朕知道一个真正想成就伟业的人,才不会在乎利益的得失,不会计较那些小节,就如杨慎这样的苍蝇,朕其实见得多了,朕在乎吗?朕不在乎,水至清而无鱼,这个世上,有朕这样的人,怎么能没有杨慎这样的人呢?可是……他必须死,非死不可,哎……朕又说到哪儿了……”
叶春秋低着头,似在想些什么,当他抬头再次看向朱厚照的时候,只见朱厚照已趴在酒案上,脑袋重重地磕着桌案,咚的一声,他也不在乎,接着朱厚照便打起了鼾声。
很奇怪,甚至很矛盾……
或者说,叶春秋知道朱厚照其实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否则,一个待在紫禁城里这么多年的人,每日只是纸上谈兵,可是一出关,怎么就犹如老虎出笼呢?
可是有时候,他又觉得这个逗比挺傻的,可是细细思量,他真的傻吗?
叶春秋的目光依旧在朱厚照的身上,少顷,不禁哂然一笑!
陛下其实也是很有趣的啊。
………………
杨慎绝望地看着苍茫大雪中的刘瑾,当他求饶的一刻,只看到了刘瑾脸上那彻骨的冷漠。
在刘瑾的脸上,几乎搜寻不到任何恻隐的痕迹。
刘瑾森然地对他一笑道:“你知道吗?杨修撰,你这是徒劳,这既是圣命,咱怎么可能违背呢?你们这些读书人哪,总说咱们这些宫里的阉人没有人性,其实……你说对了,自净身入了宫,咱们这些人,就连人都不算了,何来的人性?咱们在这儿,只学会了一个道理,这紫禁城里,有人性的,只有这琼楼玉宇殿中的九五之尊,咱们既可以是他的刀,也可以是他的剑,是他的取暖衣衫,也可以是一件遮雨的斗笠,咱们不是人,假若是人,有了人性,咱们还能在宫中好好地活着吗?你求咱有什么用?啧啧……咱清楚自个儿是什么东西,从前,刚刚入宫的时候,被人捧着,竟还差点以为咱竟成了一个人,现在才明白,当初是得意得过了头,是吃了猪油蒙了心,这些话,对着活人,咱是尽量少说的,只有对着死人,咱才会念叨几句,好罢,时候不早了,咱也该回去复命了,来啊,快快送杨修撰上路。”
杨慎出于求生本能,连忙如受惊的蚂蚱一般跳起,他看到了远处一个黑乎乎的影子,目光从绝望中看到了一丝曙光,那是……是父亲,是自己的爹。
杨慎连忙伸手,朝着杨廷和的方向呼救,大叫道:“父亲……父亲……”
可是在他的身后,已有一柄匕首毫不留情地插进了他的后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