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议的事传出去,倒也引起不少人的暗暗揣测,毕竟这廷议来得太古怪,让久经宦海的老油子们都不由暗暗地猜想,既是廷议,一定是商讨大事,沈傲的事儿算大,可是懿旨是不容商量的,莫非陛下还要叫人来辩论一下,打打擂台?
不对,不对头,就算是要打擂台,也绝不可能是沈傲的事,眼下太皇太后还躺在病榻上呢,陛下这样做,岂不是教人寒心?
莫说是这些老油条,就是素知赵佶心意的杨戬、蔡京,此时也是一头雾水。
因此,所有人都在等,等明曰的到来,也有不少人怕,怕明天一到,得到的是自己不愿看到的结果,那一切便是前功尽弃了。
宣和五年四月十二,这一曰清晨,汴京的街巷一切都笼罩在柔和的晨光中,通往宫城道旁的柳树低垂着头,柔顺的接受着晨光地淋浴;挺拔的杨树像健壮的青年舒展的手臂;草丛从湿润中透出几分幽幽的绿意,接踵的屋脊在晨光下延伸,屋檐下生机渐渐。
一座座或低调或张扬的软轿从四面八方会聚到正德门下,宫门还没有开,可是该来的都来了,蔡京总是到得最早的,‘勤恳’可见一般,年轻力壮的还没有到,他已在这门下久候了,他的面色熙和,见了人,便微笑着致意,恰好石英和周正联袂落轿,蔡京亲自走过去,微颤颤地道:“二位公爷来得早。”
石英、周正都是堆着笑,朝蔡京行礼道:“太师见笑。”
站着寒暄了一阵,决口没有提沈傲的事,双方都保持着一种默契,谈天说地,论古论今,偏偏就是不提眼前至关紧要的事。
朝臣们见石英、周正、蔡京在那边热络着寒暄,也都缄默地站到一旁,谁也没有说话,也不觉得意外,只是那王黼的轿子刚刚落下,原本想找蔡京说几句话,眼看着这局面,也不好过去,只能在旁干瞪眼。
沈傲还没有来,按道理这个家伙早该来了,可是久久还不见踪影,让许多人不由地向沈府方向眺望,这个人还真奇怪,亏得他还能坐得住。
正德门嗡嗡地开了,先是张开一道缝隙,随即数十个禁军终于将这笨重的城门拉开,门洞之后,透出一缕琉璃瓦的醒目之色,所有人屏住呼吸,鱼贯站好,蔡京自然是站在首位,当先踱步进去,随即是石英、王黼、周正。
恰在这个时候,马蹄传来,一个人骑着马疾驰而至,马上之人正是沈傲,沈傲带着笑,远远地翻身落马,将马系在一处树枝上,还不忘对值守的一个禁军的道:“这马很值钱的,帮我看着,莫要让人偷去了。”
众人无语,到了这个份上,这个家伙居然还惦记着他的马!
沈傲腰间带着金鱼带,直接入宫,随着众人到了讲武殿,也没有人和他说话,倒是路上遇到了姜敏,姜敏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抿抿嘴,将话吞进了肚子里。
赵佶还没有到,所有众人按班站好,倒也没有人喧哗,殿里头针落可闻,每个人都怀着各自的心事。
这一等,就是足足半个时辰,须知站着的,有不少人年岁不小,这样一站,还真是经受不住,终于有人忍不住跺脚了,来回运动着腿,活动筋骨,倒是那位年迈的蔡京最站得住,竟是一直纹丝不动,一点儿也没有疲惫的意思。
“陛下驾到。”这一声拉长的嘶喊,终于打破了僵局,话音刚落,一个人从后殿的耳房中出来,戴着通天冠,穿着冕服,珠帘之后,是一张让人难以琢磨的脸,疾步走上金殿,大喇喇地坐在御案上,一双眸子透过珠帘在殿中左右逡巡,终于,那一束凛然的目光落在沈傲身上,赵佶冷哼一声,不悦地道:“诸卿等得久了吗?”
众人纷纷道:“微臣不敢。”
赵佶站起来,长袖之下伸出手指,道:“你们口里不敢,其实阳奉阴违,心里头打着什么主意,当朕不知道?”
这一句话也不知到底暗指是谁,殿中诚惶诚恐的声音纷纷道:“微臣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