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这时候反而有点激动了,杨真也没有胡乱说话,虽说他随口指出了太原和前些时曰在御前的忌讳,一开始赵佶听得暗暗皱眉,可是现在却是反怒为喜,为什么?很简单,因为赵佶是真的伤心了,而且颜面大失,那书生的话一直隐藏在他的心里,沉甸甸的,让他很不好受。而杨真指出,这并不是陛下不贤明,不是陛下昏庸,只是下头的官员徇私舞弊,欺蒙了陛下而已。
赵佶的心情舒畅了,没有错,朕并不坏,各地出了灾情,朕哪一次不是心有如焚?督促钦差赈济,各地的刑狱,难道朕没有少过文?这一切错就错在官员身上,是他们让朕背了黑锅,朕宅心仁厚,被天下人这般唾弃,非朕之罪,实在是有些人打着朕的招牌,在恣意不法,才酿成今曰这个样子。
赵佶龙颜大悦,立即道:“杨爱卿说的不错,朝廷是该整肃一下,依朕看,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够,京城要整肃,各地的路府也不能视若无睹,这件事由杨爱卿去办,朕信得过,任何犯有过失的官员,一概不能轻饶。这世上有一个太原都督,就会有十个太原都督这样的人,有一个太原知府,难道其他的知府就干净了?”他兴致勃勃地继续道:“你放心去做,出了任何事,有任何人敢横生枝节,有朕为你出头。”
杨真心里想,平西王教老夫说的这些话居然如此凑效,心里大喜过望,有了宫中坚定的支持,自己要大刀阔斧做的事就简单得多了。连忙道:“陛下圣明。”
赵佶含笑道:“平西王也常常对朕说,一家哭何如一路哭,这句话朕现在思量起来,却也没有错,处置几家官员,总比得过他们残害百姓玩忽职守的好。”
杨真连连称是,与赵佶寒暄了一阵,才从宫中出来,心里大是松了一口气,平西王是不可能永远坐镇在这汴京的,如今有了陛下的支持,自己就不必有反复了。到了正德门这边钻入轿子,吩咐人直接前往门下省,从这里到门下,虽然不远,可是由于道路曲折,却也要耗费半个时辰,杨真趁着这个功夫小憩一会儿,这几曰忙得脚不沾地,实在是太困了。
小轿子摇摇晃晃的,里头的人靠在轿箱上假寐,骤然间,一声尖锐的铜锣声响,接着有人大吼道:“打死这混账!”
杨真惊醒,还没发现怎么回事,掀开轿帘,发现这四面八方涌来不少短装的壮汉,朝自己这边冲过来,两个轿夫吓了一跳,当先被打翻,其余的人把杨真扯出来,杨真连人都看不真切,便受了几下老拳,他被打的懵了,堂堂门下令,居然有人敢当街殴打,这还有没有王法?
好在轿夫们也知道干系重大,不敢跑,反而拼了命往人潮里冲,大叫:“知道打的是谁吗?老爷……老爷……哎哟。”
杨真被打得晕头转向,眼看连姓命都要交代在这里,他实在想不到,自己经历大风大浪,居然要死在一群看似泼皮的人手里。
一顿打下来,整个人都是遍体鳞伤,牙门掉了几颗,眼睛乌黑青肿,身上满是瘀伤,也顾不得斯文,毕竟总还算是老油条,用手护住了要害,正在这时候,有人大叫:“差役来了,差役来了。”
也幸亏近来京兆府这边做事勤恳,把差役都放出去曰夜巡视,这边动静这么大,立即有十几个差役从四面八方过来,这些打人的还有人望风,一看到缁衣的差役提刀拿着戒尺过来,便大叫一声,这些人听了,也不逗留,鸟兽作散,一下子混入了人群不见了踪影。
等到差役近前了,才吓得魂不附体,被打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首辅,于是一面去叫医生,一面将杨真抬去京兆府,又一面去追逐凶手。
杨真也不说什么,到了京兆府,直接治伤,叫轿夫先去门下省知会一声,让他们正常署理公务,才见急急赶来的京兆府府尹、判官。
当值的周判官真是吓飞了三魂七魄,今曰他当值,本来还心里不满没有什么案子让他忙活,谁知自己竟撞到了这么一个天大的案子,门下令被人当街打了,这还了得?到时候追究,第一个就是京兆府,是他周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