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想要开口说什么,弘治皇帝上下打量着这书斋,突然,目光落在了方继藩的案头上。
他似无事人的样子,目光准准第落在了王守仁的书稿上:“你写的?”
目光凝视着方继藩。
这……似乎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啊,方继藩感觉要窒息了。
弘治皇帝的性子,他早就摸透了,越是不露声色,越是平静,事儿可能就越大了。
方继藩只能老实地道:“这是王守仁的书稿。”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道:“你是他的恩师,他写完了书稿,所以请你修改?”
“臣也没改什么。”诚实小郎君难得谦虚地道;“他的书稿写的太好,臣才疏学浅……”
“你是他的恩师!”弘治皇帝凝视着方继藩,点破了方继藩的‘谎言’!
到了现在,还想藏拙吗?学问是你教授王守仁的,他的书稿,也是由你把关,你还说自己才疏学浅?”
“……”方继藩悲愤起来!
难道这辈子,都注定了做不了一个诚实的人了吗?我只想做个好人啊。
心里虽这样想,可忐忑不安的方继藩,面对着平静的过份的弘治皇帝,再看看后头那一瘸一拐的朱厚照,方继藩求生的欲望,本能的自心底油然而生……
“臣有罪,臣不该欺骗陛下,臣……”深吸一口气,他继续道:“王守仁这个门生,只是一块璞玉,尚需雕琢,臣正在为他把关,免得他才疏学浅,胡编乱造,坏了臣的名誉。”
弘治皇帝这才欣慰地点头:“这就没错了,明明可以说真话,可为何却屡屡不敢坦言相告呢?朕难道会吃人?以至你如此害怕朕?”说着,轻描淡写的捡起书稿,低头,随手翻阅。
王守仁的理论水平是极扎实的。
这既来源于他本身的学识,毕竟,一个能中进士,且名列一甲的人,其文字水平,说是凤毛麟角都不为过。而其次,则来源于他的天赋,以及他数十年如一日的瞎琢磨。
弘治皇帝一开始看得有点随意,可渐渐竟看得有些恍惚起来。
这一篇,乃同理之心,同理之心的大道至简、知行合一不同。大道至简、知行合一可能会直接与理学产生对圣人之道根本上的冲突和矛盾,未必能使一个习惯了理学思想的人轻易接受。
可同理之心,既是王守仁所认知的新学基础入门,却同时,又足以让人信服,这个世上,总还不至有人拿同理之心来抨击王守仁,难道深入民间,体会百姓疾苦,也错了吗?
弘治皇帝顿时看的痴了,他不自觉地坐下,捧着书稿,一字一字看下去,竟有几分醍醐灌顶的感觉。
那一日,朱厚照从田里回来见驾,说出那样一番话后,弘治皇帝感觉朱厚照一夜之间成熟了,有了担当!虽然大抵知道,王守仁的教育方式是什么,可似书稿中如此深入浅出的阐述其理念,却又是另一回事。
不得不说,这是一篇不可多得,却又朴实无华的好文,弘治皇帝竟连看了两遍,一字都不敢遗漏。
另一边,朱厚照朝方继藩偷偷龇牙,一副老方你不是东西的表情。
方继藩则是眼观鼻、鼻观心,对朱厚照不理不睬。
你自己二还能怪谁,这个节骨眼,你不早早的装病,还怪我方继藩没义气?a的zhizhang,你委屈,我特么的就不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