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致远看着树梢下的一颤一颤的倒影,无奈摇头:“娘,您看够了吗?”

柳暄红一僵,这小子怎么知道她在的?

她讪讪地走出:“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刚。”宋致远无奈地看她,“您回去睡吧。我晚上一个人在这里,很安全。”

“你一个小孩子……”

“娘,”乌黑的浮云遮住月牙,夜色下,宋致远眉眼深沉,“我八岁起,就在夜里看玉米了。”

这年头粮食珍贵,收粮晒堆在谷场,虽也有村里大队安排民兵巡逻,但民兵需要巡逻整个村子,自家的粮食最好还是自家看着。

柳暄红呼吸一窒,她突然想起,这个在她眼中十二岁的少年,在外人眼里,已经是大人了,他四岁开始捡野菜,打猪草,五岁和大人一起下地,自此以后,放牛,挑水,背柴,无数的活计充斥着他的童年,如今他虽然年纪尚小,但已然是个经验丰富的农民了。

若是在旧社会,他会如同他的父辈一般,面朝黄土背朝天,拉扯弟弟,撑起家门,再娶个乡下媳妇,生几个孩子,挣扎在流尽汗血的土地上,平凡地过完一生。

柳暄红一时说不出话来。

“您放心,下半夜大伯会来换我。”宋致远补充了句。

他察觉出柳暄红情绪不对,暗恼自己一时忘了,他娘最是敏感,他一句话,她娘能在心里咀嚼半天,然后憋着一言不发,闷在心里,日渐一日,把她闷成了锯嘴葫芦。

宋致远紧张地盯着她,柳暄红心里发堵,面上平静道:“那就好,我先回去了。”

咦?他娘这次没哭?

宋致远愣在原地,直到许久。

柳暄红进院的时候,宋小果高兴地扑向她,抱住大腿:“娘,大哥今晚回来吗?”

“不回。”柳暄红进屋收拾一床铺盖卷,又去厨房扒拉出一个饭罐,装一罐热水,包上俩馒头,喊宋秋:“秋,麻烦给老大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