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片刻,温染道:“‘期待’像一颗毒药,大多数人都选择饮鸩止渴,我也不例外,所以我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染染。”温热的掌心抚摸着温染的额角,萧雪说,“过来跟我住吧,让我照顾你一阵子,南秋会答应的。”
温染幅度很小的摇摇脑袋,声若蚊蝇道:“不了,我不想再给我在乎的人添任何麻烦了。”
灯火熄灭,月光在窗前淌了一地银白,温染裹紧被子,萧雪牵着他的手,如同小时候那般,陪着他安稳入梦。
“会好起来的。”萧雪语声轻缓地说,“染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意识是何时断线的,萧雪不记得了,睁眼天色未明,可温染的被窝已经凉了。手机显示一条未读信息,温染于二十分钟前发来一句简短的告白:姐,我永远爱你。
“啪”,打火机在灰暗中蹿起一束火光,萧雪索然无味地抽了半根烟,坐在床上看向窗外的飞雪,快过春节了,但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想不出什么新年愿望。
返回万新小区,踏进家门,温染没脱鞋子,径直走向卧室。裴南秋睡得很熟,胸口微弱地起伏着,温染立在床边看了很久,而后虔诚地跪下来,倾身压住床沿。
晨光熹微时,他吻上了裴南秋的嘴唇,舌尖在对方唇缝间极轻地舔了舔,不禁笑弯了眼睛。
温染尝到了久违的甜。
转身爬向床尾,温染用脸去贴裴南秋的腿,胳膊拥住的瞬间,他终于感受到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在心里悄悄对裴南秋道:南秋,对不起。
忘记只会让你伤心难受的阿染吧。温染心说,请你放过自己,勇敢地向前看吧。
随着房门“啪嗒”掩合,裴南秋睁开双眼,起身拽来轮椅,狼狈地坐上去,迅速滑动轮子朝向客厅的那扇落地窗。
阳光无阻碍地洒落万新小区,裴南秋垂眸望着楼下,温染的背影孤单落寞,他走在楼与楼之间营造出的一小片阴暗里。指尖抵住冰凉的玻璃,裴南秋“触碰”着温染,唇齿开合,几番欲言又止,终是化作一缕长长的叹息。
阿染,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第63章
寒流入境,宾州降至零下十九度,烟缕被冷风刮向脸后,温染顶着刺骨的寒冷,拎着手上的塑料袋,经过凌乱吵杂的工地,朝着附近荒废已久的一片筒子楼走去。
砖墙上写着大大的“拆”字,等了好几年的拆迁政策终于有了实质性的进展,其中一栋楼三层最顶头的一户,是温染母亲留给他的老房子,厨房与卫生间为公共用地,居住面积也就二十平方米。
推门进屋,霉味熏天,尘土呛人口鼻,温染坐上沙发轻咳两声,放下药瓶环视四周,太脏了,随处可见的蜘蛛网密密麻麻,他踏实地叹息一记,看来选择这里再合适不过了。
兜里装着新买的廉价老人机,拿出来时,温染举着它愣神许久,随即抖肩轻笑。与简熙泽复合后他曾经换过一次手机,删除了所有的信息,只保留了三个人的电话,简熙泽、裴南秋、萧雪,如今,他又换了新,通讯录中仅剩下一串孤零零的号码。
人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呢?温染咬着烟凝视灰白的墙壁,无奈地摇了摇头。静坐几分钟,流逝的时间令他感到无尽的煎熬,于是起身迈向卧室,取出袋子里的四枚信件放上桌面,用老人机压住,然后躺进积了厚厚一层脏灰的床铺,姿态悠闲地望着天花板,双手交叉搭在腹部。
他以为进行到这一步至少应该有所怀念,可脑海中始终是空白的,没什么供他留恋的记忆。楼道内空无一人,住户都搬走了,脏污堆积的潮湿地,谁也不愿意再回来,除了温染。
窗户没关,冷风直往卧室灌,温染冻得浑身冰凉。意识稀薄间,他总算有了一点对现世的不舍,浮现在眼前的唯一一张脸,是裴南秋。
这个被自己伤害了一辈子,最终却只能从他身上汲取温暖的人,温染在心里愧疚地说:没办法陪你走到最后了,反正你对我的怨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再加深一些也无妨吧,南秋。
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选择,温染偏头望向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恐怕是为了自救。他怕沦为感情的囚徒,盲目地苟活,丢弃自尊和颜面,卑微到丧失良知,那才是真的太可悲了。
就到这里吧,温染伸手抄来矿泉水和药瓶,灌下一捧药片,心情缓慢归于平静。开始有记忆碎片滑过脸前,温染仔细辨析了片刻,看清了那是条漆黑狭长的甬道,能寻见尽头微弱的光亮,可是只有指甲盖大小,还需要走很远很远的路。
停顿片刻,温染道:“‘期待’像一颗毒药,大多数人都选择饮鸩止渴,我也不例外,所以我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