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父亲闭上了双眼的那一刻,皇帝就呆住了,他没有哭泣,没有呼喊,只是茫然的看着父亲的遗体,他不敢相信,父亲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了自己。往事历历在目,那个高大的身影将自己扛在肩头,曾走遍马服的每个角落,当他有意识的时候,他就知道,父亲是自己这一生的依靠。
想起当初父亲暴躁的教导自己,带着自己洗衣服,一同被大母训斥,一同被母亲责罚回忆里的父亲正在迅速变老,强壮的大手布满了皱纹,挺直的腰板也渐渐变得佝偻。唯独没有变化的,就是他永远都站在自己的面前,遮风挡雨,无论出了任何事情,皇帝都不害怕,因为他有一座山可以依靠。
如今,那座山崩塌了。
皇帝不敢相信,也不敢承认,父亲就这样离开了自己再也听不到他的教诲,听不到他严厉的教训,听不到他的苦苦劝说,听不到他那些悲天悯人的感慨皇帝抬起头来,任由泪水模糊了自己的双眼,那种剧烈的痛苦,一时间就将他全部淹没。而其余几个孩子,看着父亲的遗体,就更加的悲痛。
成蟜抱着扶苏,两人相拥而泣,扶苏抱着仲父,他年纪还小,初次经历了这样的生死离别,这让他同样无法接受,扶苏哭的很大声,他整个人都在仲父的怀里,整个人都在颤抖着,成蟜轻轻拍打着扶苏的后背,安慰着他,而他本身同样不好受。他在赵括的身边长大,因为父亲早逝,早就将赵括当作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他强忍着泪水,抱着侄子,蒙毅早已带着哭的晕厥的善离开了这里,赵括是最宠爱善的,当赵括离开的时候,善只是嘶吼着不要,嚎啕大哭,蒙毅怎么也劝不住她,直到善哭的精疲力竭,倒了下去,蒙毅方才带着她离开了这里。在哭声之中,韩非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韩非抬起头来,茫然的看着安静的躺在床榻上的身影。
“老师”,韩非只觉得有什么重重打在自己的额头上,天旋地转,可韩非还是忍住了,他努力的站着,他还记得老师的教诲,老师从不喜欢他将自己最柔弱的一面展现出来,老师曾一直劝说他坚强,韩国灭亡的时候,若不是老师的劝说,只怕韩非在悲愤之下早已离开了人世。
韩非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进来的,如何站在老师面前的,看着脸色平静,眉头紧皱的老师,韩非有些心疼,他这位老师,为了天下苍生忙碌了一生,到最后一刻,都没有能彻底松懈韩非明明是知道生死这个道理的,任何人都会死去,韩非明明是了解老师的,这样的死亡对老师来说或许是解脱。
韩非明明是知道的,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啊,看着一生奔波的老师,那张疲惫的脸,韩非伸出手,捂着脸,他哭了起来,他不是为老师的逝世而哭泣,他只是心疼自己的老师而已,除却他,没有人明白,武成侯这一生,都是在为了什么而奋斗,他都承受了些什么,韩非正是因为知道这些,也就愈发的伤心。
如启,李斯,萧何,张苍等庙堂的大臣们,全部都是跪坐在内室之外,不断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张苍茫然的坐在其中,他看着一旁的萧何,“武成侯走了?”,萧何看到身边神色恍惚的张苍,他痛苦的点了点头,没有回答,张苍许久都没有能缓过来,只是茫然的坐在地面上。
在院落里,还站着不少的将军们,如太尉缭,蒙武,羌瘣等,这些将军们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情感,他们很早就抱在一起,嚎啕大哭,赵括对秦国的将军们而言,是一种信仰,只要有赵括在,秦国将军们就根本不会去想战败这个问题,武成侯是战无不胜的将军,他是秦国军队的神,是将军们的信仰。
信仰崩塌,就如当初白起逝世后的王龁那样,他们也是捶胸顿足,哭的格外绝望,他们再也遇不到武成侯这样的统帅了。
赵修捧着蹴鞠,呆呆的站在院落里,他的年纪虽然小,可是读书很多,他明白死亡是什么意思,而站在他身边的冒,很早就已经明白了死亡的含义,两个人都非常的害怕,他们几次想要进去,可是大人们不同意,他们只能待在院落里,无论是哭是闹,他们都没有办法再进去见自己的大父。
直到双眼赤红的扶苏走出来,哭着来到他们身边,将他们抱进自己的怀里,扶苏发现两个小家伙都在颤抖着,赵修带着颤音,他问道:“兄长?我想见大父。”,这一句话,让扶苏又忍不住的泪崩,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他们,冒嗓音沙哑的问道:“兄长?大父还会给我们讲故事吗?”
武成侯逝世的消息,迅速传开,整个咸阳,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当地方官吏哭嚎着来到耕地边,带来了赵括的死讯的时候,那些正在耕作的百姓们,愣住了武成侯走了?不可能!武成侯怎么可能会离开呢?哭声从咸阳各地传出,耕地上的百姓们放下了手里的锄头,商贾们停止了叫卖,士卒们没有操练,整个咸阳,都被哭声所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