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打算做什么,就是想好好给她涂药。
现在这样乖巧柔软的模样,谁能想到,她在上午的猎场上,是那样的肆意张扬,耀眼夺目呢。
毫不相让,绝不让自己落后旁人,一定要争,一定要拿第一。
这样骨子里的血性和野性,真不愧是赫舍里氏的人。
这么两三年,足以让康熙摸清了她的性子。甚至可以说,康熙早早的就摸透了她的性子,不过是这两三年,愈加坚定了他的判断。
她除了一张脸,其实性子跟仁孝并不一样。甚至可以说,在很多时候,她都是和仁孝相反的。
尽管她是装着要学仁孝,事事向仁孝看齐,可是她人懒又爱吃,这是不争的事实。她仿佛是以仁孝处事的准则在宫中生存,但却又谨记着妃子的本分,不该管的事绝不多管,甚至该管的事情,她也懒得管。
整个就是不思进取,只管享乐。
可偏偏又总能玩出花样来。就还是有那么些有趣又可爱,偏执又执拗的地方。
康熙早就知道,她和仁孝,是不同的两个人。她们只是模样容貌一模一样而已。
可到底是姐妹,到底是一族所出,性情总有些相似的地方。
这样一张脸摆在跟前,康熙很难不想起仁孝。
她今日在猎场上,骑着马傲然众人之中,康熙就会想起,仁孝从前只在宫中陪伴他。早年宫中不安定,他们不能出宫,只能在宫内作伴。
后来就多往南苑猎场,天下不定,也不能走太远,仁孝倒是会陪伴他,可仁孝从未参与过这样的盛会。
康熙想,仁孝端庄典雅,高贵大方,必不会陪着他胡闹,也不会一口答应会赢这场比试。
让蒙古人赢,必然有利于满蒙关系的发展。
可如今仁孝不在了,没人从旁规劝,康熙想怎样就怎样,得了个鄢妃,就纵到天上去,亲自教她弓马骑射,要她在猎场上赢过所有人,彰显大清女子的风貌。
换一个人,还真没人能做得到。
康熙想,仁孝好,鄢妃也好,都挺好的。都,特别好。
康熙想,或许他是有一些补偿心理的。仁孝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盛会,他便让鄢妃参与进来,他想看看,若仁孝在,是个什么模样。
如今看到了,康熙觉得很满足。
可瞧见鄢妃伤了,他又心疼,甚至有些内疚。还有些,莫名的心虚。
逝者如斯,往事成追忆。如今眼前的人,还好好活着呢。
药涂完了,康熙亲自给姜鄢穿衣。
姜鄢身上都红透了,脚指头都透着粉粉的红,若是往常这样,康熙早就开撩了,哪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
她趴在的时候不知道,只以为康熙是故意要等一等的,结果要涂完了,康熙还是正正经经的给她穿衣服,也不动她,更不瞎撩。
姜鄢就有些纳闷了。
她悄悄观察康熙,见康熙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面色如水,也不似刚开始的时候那样情动,目光中,似心疼似痛惜,沉思中又是心不在焉的模样,好像刻意避开去看她身上的伤。
姜鄢想了两息,忽然就懂了。
她是仁孝皇后完美的替身啊。
作为一个替身,她身上怎么能有伤呢?她身上有伤,就代表着康熙心目中的那个替身受了伤,这肯定是康熙不愿意看到的呀。
仁孝是高洁不可侵犯的,替身也必须是完美的,姜鄢身上的伤,破坏了替身文学的美感呀。
姜鄢觉得自己悟了,她连忙安慰康熙:“皇上,您放心,这些伤过两天就会好。臣妾一定会按时按点好好涂药的。以后,臣妾绝不会让自己再受伤了。”
受了伤也不能放着不管,要立马涂药的。她得好好保护替身的完美啊。
突然见她这样乖,储秀宫里那个安分乖巧的鄢妃仿佛又回来了,康熙说不准自己什么心思,好像有点失落。
可醒酒汤是他亲自喂下去的,人酒醒了自然就变回去了。
不过,鄢妃本性那样,康熙想,将来不用酒,也总有显露的一天。他不着急,来日方长,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去。
康熙轻轻嗯了一声。给她把最后的扣子扣好,将手上的药膏随手放起来,唤了李德全要了热水。
净手的时候问姜鄢:“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什么?”
一下午被那些人围着,应该没怎么好好休息,也没怎么好好吃东西。
瞧她肯定是累了,就这样睡若是肚子饿肯定是睡不着的。她素来爱吃的饱饱的在睡觉,康熙也想她吃点什么,否则一会儿酒烧起来,她会难受的。
姜鄢晚上啃羊腿其实也没啃多少,灌了一肚子的羊奶酒,光顾着跟蒙古王妃夫人们说话了,羊腿啃了一小半就被康熙抱走了,这会儿消化殆尽,她是真饿了。
“想吃冬笋炒山鸡,青椒炒山兔,香油白面饼,还有桂花糕。”
姜鄢还惦记着她的烤羊腿,“还有半只烤羊腿。”
姜鄢特意跟康熙说,“皇上,让小厨房的人做,好不好?”
康熙点头,这个自然。她在这里,他也没打算让御膳房的人做。自然是她小厨房的人做出来的膳食更合她与自己的口味。
姜鄢上午在猎场就消耗良多,后来被蒙古王妃夫人们团团围住,说是喝酒吃肉,其实喝进去的酒多,吃下去的肉没多少,一下午一晚上的消耗早就没有了,这会儿是深切体会到饥肠辘辘的滋味了。
小厨房的膳食一做好,送上来放到了膳桌上,姜鄢顾不得烫,就开始吃起来。
康熙一面让她慢些,一面自己也跟着吃了起来。
他上午的时候注意力全在姜鄢那里,午膳的时候惦记姜鄢,也没有用多少,下午批奏折去了,顾不上用些什么,晚上同姜鄢差不多,饮了些酒,吃了些肉,注意力又全在姜鄢那里,并没有能吃饱。
现在同姜鄢在一起,才能安心用些。
姜鄢吃了个半饱,才想起要问问胤礽:“皇上同臣妾回来了,太子殿下还一个人在宴会上么?”
康熙知晓她担心什么,说:“裕亲王和常宁都在,保成不会有事。况他自己也知晓分寸的,不会胡来。一会儿夜深了,会有人带保成去歇息的。”
李德全还侍候在屋内,康熙说完看了他一眼,李德全会意,便去隔间取了一个纯金的上了锁的小匣子来。
纯金的锁头上挂着金钥匙,康熙接过来,直接将东西送到了姜鄢跟前。
姜鄢被那满眼的金色闪到了,羊腿都不啃了,就望着康熙。
康熙微微一笑,说:“先前你总是问朕,得了第一的赏赐是什么。朕都不曾同你说,现下,你自己打开看看吧,都在里头了。”
姜鄢连忙打开,里头是一叠契纸。姜鄢略略翻了一下,有地契身契房契,很多,也特别的厚。
康熙说:“这里头有一片林场,一片马场,还有一个皇庄。都是给你的。”
“林场、马场、皇庄里伺候的人,庄头,人家,契约都在上头,全都是你的了。”
“日后每一年的收成,收益,也都交由给你。地方都有专人替你打理,你不必费心,只管收好东西就是了。每年的进项,也一概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