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书房出来的时候，陆临川眼里的笑意还没褪去，卜梦川一见他这副模样，也笑起来，明知故问地说：“什么事这么开心呀？”

“原原或许可以和我一样上学了。”陆临川说。

卜梦川看着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温柔地笑道：“他就是这样，想要做些什么从来不愿意和别人说，也不会表达，总是一声不吭地自己捣鼓。在原原接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考虑建一个这样的学校了。那个人的实验室不止一个，肯定也不会只有原原一个受害者，所以他就想让所有和原原一样的小孩儿，都能光明正大地上学，不用遮遮掩掩。你爸他平时是严厉得紧，但心里总归是软的，又总是好面子，拉不下脸，我真是想不明白，有时候面子对alpha来说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陆临川静静听着，没有答话，却也确实有些意想不到。原来在自己还没有意识到那些问题的时候，他就早已经在为姜原考虑了。并且他也不是没有注意到，每次在他带姜原出门的时候，其实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悄悄地跟在他们身后不远。一开始他还在想，那是陆麟派来监视他们的，但其实不尽然，说更准确些，其实也是一种保护——在他先前看到那条新闻的时候才反应了过来。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养的那只兔子吗？”卜梦川突然提起了那一桩往事，陆临川抬眸看着她。

“当初你爸强硬的要把那只兔子送走，但其实并没有，自己偷偷养着呢，就在他那个私人花园里。你从小就跟他不亲近，稍微长大些后就更生疏了，肯定也没去看过他的花园吧。那只兔子就养在那个花园里，每天吃好喝好，长得可圆润了，前年才走的。”

她说得那么平静、波澜不惊，但是却在陆临川的心里掀起了波浪。

原来那只兔子一直都在。

但陆临川一时间分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情绪，当初陆麟要把他的兔子送走时，他生气、他难过，他不明白，对他来说，那并不只是一只兔子，还是可以陪伴着他的朋友，是他的精神寄托，但他就是不明白，陆麟为什么一定要摧毁掉。

后来他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事实，却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他，他的兔子并没有被送走，他的兔子一直都在。

那是什么样的心情呢？陆临川说不清。知道这个迟来的真相，他的的确确感受到了自己心里的暖意，但同样也有一根刺扎在自己的心里，不算很疼，但是十分难受。

就像是爱吃糖的小孩儿，有一天终于得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糖果，却被大人抢走了，他们告诉你，吃糖不好，你不能吃糖，吃糖会长蛀牙、会生病。等到你终于逼自己戒掉了甜，丢掉了自己的喜欢，不再渴求糖果时，他们却告诉你，其实糖果一直就在那儿，一直就在你面前。

他其实就只是想要一颗解馋的糖果。

他其实就只是想要一个能够陪伴他的朋友。

陆临川轻轻呼出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但他还是去了那个花园。

花园不算远，就在房子后边，走上十来分钟就能到，但他的确一次也没来过。

花园不大，但是可以明显看出来，每一处地方都是经过精心打造，甚至铁栏上都有雕琢精致的花纹。花圃里种着花，但因为是在冬季，全都光秃秃的一片，陆临川观察了片刻，发现这个花园里只种着两种植物——

一种是百合，另一种是玫瑰。

陆临川怔了怔。

卜梦川的信息素，是百合花的味道，而他的信息素，则是玫瑰花的味道。

那个总是严肃、不苟言笑的alpha，将他所有的温柔与爱意，偷偷地藏了一些在这个他从未踏足过的小花园里。

但陆临川还是觉得那根小刺在心里扎得难受。

花园里有一个秋千吊篮藤椅，陆临川坐在上面，有些出神，藤椅因为重力而轻轻晃了晃。

他恍然想起来，大概是在他四五岁生日的时候，曾经许过一个愿望，就是拥有一个小花园，花园里要有一个秋千，还要种满各种各样的花，最好是每个季节都有鲜花盛放。

他不明白陆麟是不是想过要实现他的愿望，但他明白，人的感情终归是复杂的，仿佛是来回拉扯，说他不爱你，他有时候又会在不经意间，对你流露出关心和温柔，打你一个措手不及；可若说他爱你，好像也不尽然，在他冷起脸、在他一意孤行、在他以责任为借口，逼你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的时候，也让你感到深深的无力和窒息。

所以人还真是一种复杂又矛盾的生物。

等到他再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回到房间，姜原正趴在他的床上，翻看着他书架上的插画本——姜原喜欢待在他的房间里看书，中午看累了，也会趴在他的床上午睡，晚上更甚，还会直接赖着不走。

从书房出来的时候，陆临川眼里的笑意还没褪去，卜梦川一见他这副模样，也笑起来，明知故问地说：“什么事这么开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