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悬书,你属狗的吗!
牡丹愣住。
她没想过,会得到符悬书的回答。
虽只是淡淡一声“嗯”,却已足够让牡丹明白符悬书答案。
她本以为,符悬书会如往常那样,沉思良久,斟酌再三才回话。
但思考又思考的最终,符悬书却仍是不发一语。
他就像心里藏了许许多多的事。
多到,连只是一个字的答复,符悬书都得细细思量,自己这么说,究竟妥不妥当?
对于自己将毕晏鸿错认是他,符悬书说,他在意。
牡丹觉得符悬书待自己好,不过是因自己的花妖身份,毕晏鸿却告诉她,不是每一株花妖草妖,对符悬书来说都那样独特。
那么,是为什么?
自己对符悬书来说,是不一样的吗?
牡丹小心翼翼去看符悬书的眼。
他那双清透若美玉的眼坦坦荡荡,不多加避让,而是认认真真直视牡丹。
被符悬书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牡丹后续便什么话也问不出来。
──就好像,为此心烦意乱的人只有自己,而对他来说,这些都是不足挂心的小事。
牡丹搔搔自己的脸,面上热度降下许多。
尴尬。
她鼓嘴,斜了毕晏鸿一眼。
都是毕仙长,说那些有的没的话,害得她也跟着胡思乱想起来!
牡丹短短一天,心情忽上忽下,就像在坐过山车似的,把她刺激得心跳都乱了频率,砰砰乱跳。
而且,现在也不是能静下来整理思绪的时候。
每当牡丹想梳理一下自己想法,高台上传来的歌声,和台下落日谷弟子们的欢呼声,就每次都能很刚好地打断她。
哨声响起,不知哪个落日谷弟子朝高台高喊了一句:“再来一曲!”
旁边还响起应和的欢呼声。
牡丹顿了下,终于去问一直犹豫着该不该靠过来的路葳。
她指着台上和台下,问:“那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的,还以为落日谷一夕之间开起了演唱会呢。
但牡丹猜的也差不离了。
路葳顺着牡丹指的方向看过去,恍然大悟:“啊,我们落日谷一旦发生了什么伤心事,当日在处置完过后,就会努力热闹起来。”
原来是这样。
但牡丹问的不是这个,她想问的是:“为什么是那只蜜蜂在台上?”
她和符悬书刚回来的时候,牡丹就很想问了。
本该是被逮住,捆起来,打算等事毕,好好问罪的蜜蜂妖蜂无双,此刻却在高台上载歌载舞。
别说,歌声不错,跳的舞倒也不赖,底下落日谷弟子们说的要再来一曲,也都是真心想继续看它表演。
只是……
牡丹就是不太清楚,她和符悬书不在的这短短时间里,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般地步?
提到蜂无双,路葳自己也是很纠结的。
当时的他们逃出宗门,没多久就被从土里窜出的六面墙壁阻隔,随后失去意识,被困蜂巢当中。
路葳皱着眉,说起这事时心中也有些唏嘘:“虽然那只妖怪做得不对,但,也是因为他阴错阳差搞了这一出,我们才没有全部都被魔修逮到,得以幸存。”
他们也是事后才知,除了被谷主困在宗门里的魔修外,还有另外几个魔修溜了出来,想尾随逃离的弟子。
得知此事以后,落日谷的弟子们对蜂无双的情绪那可太复杂了。
有恩有仇,这恩还是误打误撞撞上的,那它耽误他们求援的仇、擅自将他们带回的仇,又该怎么去算?
路葳缓缓说道:“它爱出风头,知道我们落日谷的习俗,毛遂自荐说它可以上场──毕竟我们也确实没有那个多余的心力,能再去逗别人笑。”
牡丹不好接话。
那些拍手叫好的落日谷弟子们,哪一个眼角不是闪着泪花?
前脚刚送走自己的同门师兄弟,后脚就告诉自己要振作,这落日谷磨人心性的方式,也真不该说是体贴还是残酷。
正因为功过纠缠,无法相抵,蜂无双提了这么个建议,落日谷大多数人都是同意的,只是没想到,这蜂无双竟还不是吹牛,是真有几分本事的。
牡丹也不禁嘀咕:“我瞧着不错,就把它留在你们谷里表演,直到你们气消为止,那也是个可解之法。”
气消为止……
那得到何年何月啊?
路葳被牡丹这个毫不留情的提议都给逗笑,眨掉眼角水光,同她攀谈起来:“可见它说的话,也不完全都是假话,它说了,它很受花妖草妖欢迎的,它们都喜欢看它表演来着!”
听到路葳这番话,本只是默默听着的符悬书去看牡丹表情变化。
花妖的话,牡丹也是的。
她也喜欢?
可牡丹面上与其露出像是欣赏或欣喜的表情,倒不如说是有些怔然。
她像想到什么似的,从自己空间取出卷轴,展开。
长长一卷,上头写了密密麻麻的字,那字有大有小,歪七扭八,一看就出自牡丹之手。
路葳傻眼地看着滚出老远还没滚到底的厚厚卷轴,问:“……这是什么啊?”
牡丹则埋头在卷轴上找寻,她写的时候按照拼音顺序写的,所以翻着翻着,她忽地定住,双眼瞪大。
“找到了!”
她将写有蜂无双名字的那一处指给符悬书看:“仙长!快看!我就说它名字怎这般耳熟,它是揽月峰上那些灵植,指名要追的星……哦不是,指名要看它演出啊!”
符悬书种的那些灵植们要求巨多,给几分颜色就想开染坊,偏偏符悬书还纵着它们,合理的要求都给应下,这才有记载了这么长一串灵植所求的卷轴出现。
“竟是它吗……”
符悬书大抵也从未想过自家灵植的眼光竟会如此的……嗯,清奇。
导致他看向蜂无双的眼神,特别复杂。
绿植们的眼光就算了,最重要的是,那蜜蜂妖喜欢牡丹。
想到它曾不由分说把牡丹带走,打算故技重施,符悬书审视它的目光就带着一丝阴寒。
正在台上又唱又跳的蜂无双一阵战栗,连词都给忘了,慌张地东张西望。
是谁!
谁看我的眼神这么热烈!
牡丹现在的心绪跟落日谷的弟子一样杂乱。
她也没想到,出来这趟竟还有意外收获。
事以至此,牡丹只好同路葳问:“路葳姑娘,我们打个商量,待你们这儿的结束后,那只妖怪能不能借我们带回千凌门几日?”
这事是小事,路葳当即就能应允牡丹:“自然是可以的,不过牡丹姑娘,你别再喊我路葳姑娘了,喊路葳就成!”
牡丹很爽快地应下:“那你也喊我牡丹就可以啦!”
路葳面上一喜,夸她:“那敢情好!我一直觉得牡丹这名字很好听呢!”
名字被认同,牡丹得意勾起唇角:“是吧?我自己取的!”
符悬书听牡丹这么一说,顿了下,却见她那张笑靥无半点阴霾。
误入牡丹灵府时,符悬书见识过她幼年经历了什么。
可到如今他才知晓,原来那时的牡丹,连名字都只能靠自己赋予。
落日谷事毕,牡丹从路葳那儿又得了几件她新炼的法器,两人一来一往,一个给法器,一个给材料,交换得不亦乐乎。
路葳看着满地的材料,眼神发光:“牡丹你放心!我一定会炼出更好、更精致的法器!”
牡丹摸着满地的法器,爱不释手:“我等你!”
她将法器收入空间里的模样,就像对待着什么珍爱之物,总深深看了好几眼,才郑重放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