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金一走进院子里,便感觉到一阵悲伤,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离他远去。他总感觉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来。
他不明所以地环视整个院子。
因为要建新房子,这个院子里堆满了砖头,木头还有沙子。
章金刀眼尖,见砖头旁边有一个塑料布盖着一小堆东西,他立刻看出来那是几包水泥。
分家才多久时间啊,章银竟然有钱建起红砖房和铺上水泥。
大学生是有生活补助的,这个章金知道,但是补助应该也只是够吃而已,想攒下来建房,难。
会不会是爸他私下补贴钱给章银?
很有可能,要不然,章银也不够钱来建房!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章金恨不得回家质问他爸。
章银看到章金进来,只是看了一眼,没有理会而后继续忙活手中的东西。
章金站在原地咳嗽了几下,想引想章银的注意。
章银没有搭理他,继续做着手中的事情。
建房子轮理来说,其实是要打地基的,这样才牢固一些。
不过,章银没有那么多水泥,更加没有钢筋,并且也快到年末了,他想年前就把房子建好,所以不打算重新打地基,而是在原来的地基基础上推倒旧房子,重新建新房子,而后再将地面铺上一层水泥。
也幸亏江林市很少有自然灾害,要不然他也不敢这么做。
大队长给他找的建房子的社员全是生产队建房,下地工作的好手。
在生产队里建房子,都是互帮互助的。一般都是叫熟悉的社员过来帮忙,只需要管饭,倒是不用给钱。
不过,章银他之前没有在生产队里生活过,也没有帮助过其它社员,以后也不会在村里常住,偏不好直接让他们过来帮忙。再加上他自己没有锅,碗什么的,又是只有一个人煮不了那么多人的饭,所以就直接给钱。
一人一天两块钱,这两块钱包括工钱和伙食钱。
因为工钱是日结,所以社员们建房很卖力,人多力量大,才一天的时间,就已经将房子的墙壁给砌得大半了。
章银现在搅着泥浆。
章金见现场没有一个人理会他,章银更是不理他,又拿眼来瞅章银,重重地咳嗽。
章银还是没有理他,继续手中的动作。
“章银,我有事找你。”章金只得开口。
“有话直接说。”章银手上的动作不停,继续说着。
章金环视了一眼正在砌砖的社员们,看到有几个在假装干活,实际则是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顿时心里不悦。
“在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出去说。”章金冷下脸,瓮声瓮气地说着。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章银头也不抬地说着,“又不是说些见不得人的话。”
章金:……
这个章银,就算是考上京大,那又有什么用?一点也不懂得看人脸色,处理事情。
高分低能的废物!
就这,爸他竟然看好章银!
“爸妈听说你从首都里回来了,一直在家里等着你回去。他们已经等了你几天。”
这个“几天”他将声音拔高,重重地强调。
他是不想跑这一趟的,但是他爸拉不下脸过来跟章银求和。
难道他就拉得下脸来?他也是要面子的。
一想到刚才自己过来在这里傻站了大半天,章银这才理他,章金的脸色很难受。
“不用等我的。”章银将地上的水泥、石灰还有水,一边搅拌均匀,一边漫不经心地应着。
“我已经回到自己家里了。”
章金:……他很想拂袖而去,但是想到出发前他爸的叮嘱,他愣是冷静下来,耐着性子说:“一笔写不出个章字。你快点回家,年后我们一家再回来老宅烧纸,将你考上大学这一件事告诉祖宗。”
他爸老是惦记着要烧纸,这几个月来一直让他回来烧纸。
他才不回来。
章银是考上大学,但是他也不差,当上江林市百货公司办公室副主任!
他刚当上副主任的时候,他爸还说要烧纸告诉祖宗,但是后来就忘记这一件事,只说要回家给章银烧纸。
烧个屁纸!
他自己都还没有烧纸,还要他特地跑回来给章银烧纸,他自然是不干的。
“不用了。”章银摇头说着,“我家就在这里。等这两天我这房子修好了,我再回去给他们送年礼。
章金强硬地说:“那你直接去我家里住。”
章银摇头,嗤笑一声,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你们这一群势力鬼,见我考上大学了,一个个冒出来。我没有考上大学前,怎么不见你说这话?”
“还去你家住?当初我就是被你们给赶出来的。你们的筒子楼,我住不起。”
章金再也忍受不了了,直接拂袖而去。
章银才不理他,继续搅着手里的水泥浆。
要不是院子里的人太多,他都想动手打章金一顿,省得他老是出来蹦达恶心人。
傍晚,章银去大队长家里吃饭。
他这一段时间懒得回招待所,给了钱大队长,吃住都是在大队长家里。
大队长他老人家皱紧眉头,犹豫了好久,途中看了好几次章银的脸色,见章银没有什么,最终还是开口问着:“你跟你爸那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听村里人说你回来后竟然没有跟你爸说一声。”
他之前以为章银已经跟志高那个小子说了,还认为章银建房子的钱是志高给的。
但是今天听社员说,他就觉得不对了。
章银肯定是跟家里闹翻了。
章银便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大队长。
“当初是他们赶我出来的。”章银冷笑了一声,“现在见我考上大学了,又过来想让我回去。我没用的时候,他们就恨不得我一辈子待在农村!我有用的时候,他们就过来讨好我。”
“晚了。”
今天将事情这么一说,以后章志高再想回大队里说他不孝,说他的坏话,那肯定没有人相信的。
“对了,章银,你文化高,又是学物理的,”大队长慢吞吞地组织语言,“会不会修拖拉机?”
“今年秋季,我们这里太干旱,所以我就拿拖拉机的发动机去抽水浇灌农田。用得太多,太久,加上天气太热,还没灌溉完,中途发动机冒烟后就停止工作。后来我们再用把手去启动发动机,启动不了。”
说到这里,大队长长长地叹了一声:“公社的维修员下来看过了,修不好。我们整个大队就这么一台拖拉机!今年秋收可真够呛,大家伙都累得半死!”
“眼看过了年之后就是春耕,要是再修不好的话,我们今年又得继续累。”
今年秋收,他们社员们从田里将稻谷一担一担地挑回去,就连村里最强壮的汉子都累得脱了一层皮。
今年再修不好拖拉机,那他们肯定又是得继续累。
章银:……
谁说学物理就会修机器?
就跟学计算机不会修计算机一样,他们学物理的,也不会修机器啊。
章银想拒绝的,他前世修得更多的是电器,不会修拖拉机啊。
可是在看到大队长那期待的表情时,这一句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