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滔耐心地等待着。

他看着高翠翠低着头,认真思索的样子，思绪万分。

他不由地想着若是他当初没有娶高翠翠，而是娶了一个泼辣一点的妻子,那会怎么样？

又或者,他一直没有娶，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读书上,高考恢复的第一年就考上大学,那会怎么样？

但不管怎么样,都比现在要好一些。

他就不明白了,高翠翠都被他妈逼到这种程度了,她竟然还不反抗。

想到他回家之后看到两个孩子跪在院子里,而她们母亲没有丝毫反抗，跟着跪着不说,还中途去厨房煮饭炒菜。

她不去厨房,难道他妈那一家子会逼她去死吗？

闻滔一阵心烦意乱,看到高翠翠还是思考着，烦躁地扒拉一下自己的头发，说：“行啦。不用想了,你不愿意就算了,那四百块钱我慢慢想办法还。”

“你就在这里住着,做好一日三餐,接送两个孩子,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他心里很失望，非常失望。

他知道摆摊这一件事情对高翠翠来说,很难，但是高翠翠思索那么久还没有答案，很显然,她并不想去。

不说为了他，为了他们的未来，就说为了两个孩子，她连尝试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做母亲这么地懦弱，养出来的女儿也是这么懦弱！

闻滔决定以后得空就过来这里，多教教女儿，让章学成帮着看一下她们，让章新帮着看一下。再继续让高翠翠带下去，闺女们只会被她养得越来越懦弱。

他可不想闺女像高翠翠一样被欺负得那么狠了，还不敢反抗。

“要四百块钱借读费吗？”高翠翠猛地抬头，问着。

闻滔点点头，说：“要四百，一人两百。我今天早上过去问了，也说是要两百一个人。”

“你也不要觉得价格贵，人家愿意收你的钱，那说明孩子还有书读，要是不愿意收，我也没有办法。我只是一个学生，虽然是京大的学生，但是也只是一个学生，在这里毫无根基，也没有人脉。”

“这一次若不是章银帮忙，跟许砚说了这事，许砚看在章银的面子上，愿意帮忙。许砚找了赵校长，这才有机会面试。要不然，我鞋子都找破，还不一定能找得到学校愿意接收。就算找到，那学校也绝对没有这一所好。”

“章新也是这一所学校的。闺女们要是能顺利入学，以后和章新也有个伴。有章新在，她们也不会那么害怕。”

说到这里，闻滔轻叹一声。

他家闺女的胆子太小了！

章新以前也像闺女一样过得那么苦，但是这才多久啊，现在变得开朗又活泼。

让章新带带闺女，闺女以后肯定会变得更好。

高翠翠听罢，又低下头。

闻滔叹了一口气，他现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刚才高翠翠问的时候，他心里燃起一抹微小的希望，但是看到高翠翠这样，他不再说些什么。

无力感不断地涌向他的心头。

他开始后悔自己当初怎么慌不择食，娶了这么一个人。

原本想着大家都过得苦，一起抱团取暖，但是现在发现高翠翠除了能吃苦，能干活之外，其余做什么都不行。

“我试试。”正当闻滔迈出脚步，想离开时，高翠翠忽然抬头，小声但却很坚定地应着。

看着闻滔那诧异的眼神，高翠翠咬了咬唇，但是仍然鼓足勇气继续说：“我试试看，但是我不一定能做好。你知道的，我不太会说话。”

她只会干活，并不太会说话，要是会说话，当初也不会被欺负得那么狠。

她还不会做事。

刚才听到闻滔话里那浓浓的失望，想到两个孩子跟着她吃了那么多的苦，现在有像她们的爸爸那样改变命运的机会，她想把握住。

先试一试吧。

“好。”闻滔高兴地应着，脸上的愁苦瞬间不见踪迹，“那就先试一试。不行再另说。”

“我怕我做不好，没有人愿意买我的包子和馒头还有粥。”高翠翠忐忑不安，两只手不停地搅来搅去，又说着。

“不要紧的。”闻滔上前，将高翠翠搂在怀里，抚着她的后背，让她放松下来，“先试一试，不行再另外说。”

“开业那一天，我会请假过来一起忙。在我在，你不用怕。”

“谁第一次做事就会成功的？我都做不到。先试一下，要是生意真的做不下去的话，我再给你找另外的工作。”

只要高翠翠愿意改变，那就好。

听着闻滔这么说，高翠翠紧绷的身体才逐渐放松下来。

闻滔随后跟章银说了这一件事。

章银拿了六百块钱给他，说：“借六百块给你。四百给两个孩子交借读费，两百拿来买辆旧三轮车。我知道你身上有一百多，那一百多你自己先留意着应急。”

若是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万一遇到急需用钱的时候，再向别人借就晚了。

闻滔道谢，接过钱，而后拿出本子和笔还有印泥，当场就写了借条，并按下手印。

他将接借钱递给章银，而后又郑重地感谢章银一遍，说：“我会早点还清这六百块钱的。”

“不用着急。”章银说着，“慢点还也没有关系，我暂时还不缺钱用。”

闻滔却没有再说什么，心里打定主意一得空就去赚钱，早点将章银这六百块钱还清。

虽然章银说不着急，但是他第一次欠人家那么多钱，不早点还清的话，晚上睡觉都要睡不好。

下午闻滔就揣着两百块钱出去了。

傍晚他就回到了，脚踩着一辆三轮车，三轮车的车斗上还有一罐小瓶煤气，一个煤气灶，一个遮盖蒸锅，还有一个大铁桶，五六个竹编大蒸笼，一叠小塑料袋和一次性带盖的杯子。

章银看到这一车的东西很惊讶，问着：“这些东西你是去哪里搞来的？大部分都是要票的。”

闻滔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说：“这里除了蒸笼和塑料袋杯子之外，其他的都是二手的，就连舀粥的长勺都是二手的。”

“我跑了好几个地方才买到。”

事实上，他说的远没有那么轻松。

章银也发现，他看闻滔满身疲惫的样子，也没有多问。

晚上，闻滔吃过饭，倒是没有折腾他这些东西，而是让他闺女们拿出课本，开始给她们复习起来。闻滔的两个闺女，一个八岁，叫闻夏，一个六岁，叫闻秋。

章银刚知道这两个小孩的名字时，还诧异地问他是不是两个孩子一个出生在夏天，一个出生在秋天，所以直接取名叫了闻夏，闻秋？

闻滔却摇头，说：“这是出自泰戈尔的《诗歌》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一切都平静而自然地进行。”

他希望他的两个闺女活得好好的，平静而自然地过完这一生。

而现在，闻滔看着自家两个闺女，看到她们对课本的知识一知半懂，决定以后提高对闺女的要求。

闻秋还好，才六岁，不懂什么很正常。

闻夏都八岁了，为什么连简单的题目都算不出来，朗读课文的时候也很多错字。

明明他以前放假回家的时候，都有抽查闻夏的作业，并且寒暑假也教她们俩。

闻夏看出闻滔脸色不好，缩了缩脖子，解释着：“在奶奶家里要干好多活，有时候回去都好晚了，没有什么时间睡觉，所以我白天上课总是想睡觉。”

“爸爸，我有在认真地学习的。”

就是因为上课太困了，所以就算是认真学习，也学不到什么东西。

闻滔叹了一声，摸了摸闻夏的头，说：“我知道了。不过到了新学校之后，要好好学习，这样才跟得上。”

“不懂不要紧，爸爸教。”

闻夏点点头，紧张的心这才松了一下下。

闻滔开始教起来。

闻夏很用心，虽然不怎么聪明，但是多教她几遍，她总能弄得懂。

最重要的是，闻夏能在凳子上坐得住，也愿意认真听他讲课。

闻秋虽然不懂些什么，也能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书。

闻滔叹了一声，心想，孩子愿意听他讲课就成了，等以后两个孩子去学校了，他搞一辆二手自行车，晚上就骑车回来这里住，顺道帮着他们补课。

不补不成啊，两个孩子的成绩那么差，他不帮着她们补课，肯定是跟不上的。

教完两个孩子之后，第二天闻滔就带着四百块钱和两个孩子去学校面试。

不知道赵校长是不是看在许砚的面子上又或者看着闻滔是京大的学生面子上，反正收下了闻夏和闻秋。

闻滔将借读费交了，这才回来带上高翠翠，一家四口去给孩子们添置书包，衣服，文具等。

闻滔也给高翠翠买了两套衣服，这衣服是成衣，倒是不用票，不过就是有些贵。

高翠翠也有衣服，只不过她的衣服穿了好几年了，洗得发白不说，衣服上还有许多补丁。

闻滔看不下去，直接给她买了两件，还扯了一块布回来。

四人满载而归，回到四合院的时候，闻滔看到张鹏也在四合院里。

张鹏见到闻滔，特别是看到闻滔脸上还剩的被挠的痕迹，张了张嘴巴，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一旁的高翠翠和两个孩子，他最终也没有说些什么。

等高翠翠和两个孩子去做午饭，章银这才问起他今天去面试的情况，得知一切顺利，章银这才说着：“开学后第一周，让嫂子们先接送闻夏和闻秋，等她们适应了，就能跟着章新一起上下学了。”

闻滔点头，看向张鹏，问着：“你怎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