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志勤轻皱一下眉头,而后很快就放开，她和章银之间基本没有什么交集，但是却仍是说:“那你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要我能帮得上的，我肯定帮。”
她看章银的目光带着丝温柔,好像是透过他在看别人一样。
章银的心暖暖的,不管章志勤是真的愿意帮忙还是说句客套话,但他却从中感受到温暖。
“我从小就不受父母待见。按理来说，我是小儿子,应该更受父母偏爱才对。但是现实却不是，我大哥章金才更受父母宠爱。我小小年纪就得帮着做家务,大哥不想下乡插队，最后轮到十五岁的我下乡插队。”
“后来我高考失利，回城过年,回城的第一餐就是吃红薯,不说是白米饭，就连一碗面条都没有的。章金和他老婆生怕我赖在家里不走,给我介绍了一个性格很不好,人非常胖的女子相亲。”
“后来我受不了,主动提出分家。然后他们把老宅分给我，后来我就直接回乡下了。”
“姑姑，我就想问一下,他们怎么会这么偏心？特别是我妈,简直偏心到没边了。这其中有原因吗？”
章银本来想一开口就谈论他爷爷章焕之留下来的那些古董和小黄鱼,想将这些东西拿出来和章志勤一起分了。
可是话到嘴边，却不想直接说了。
他和章志勤才见面，对章志勤没有过多的了解,这万一他说了，章志勤却不信只有这么多，以为他已经将一部分小黄鱼拿出来用了，毕竟他这短短几年，就开得一门杂货店，事业做得那么大。
这些没有本钱，根本就弄不了。
若是章志勤不信的话，他将东西拿出来，还有得闹。
章银打算等暑假先，到时他再和章志勤一起回去将东西拿出来，再分。
所以这话到嘴边，他却不想说了，而是提起了父母偏心的事。
实际上，他一点也不想讨论这个，毕竟章志高和唐小瓶偏心章金，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
他又不是原主那个渴望亲情的家伙，他对章志高和唐小瓶一点感情也没有，他们影响不了他。
章志勤看了看章银，那目光跟刚才那样，似是透过他看向另外一个人。原来刚才并不是他看错，而是章志勤真的是透过他的脸看向另外一个人。
章银下意识摸了一下他自己的脸，问着:“我的脸上有东西吗？你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
章志勤却是摇摇头，说:“你脸上没有东西。”
“你发现没有？”章志勤摸了摸自己的脸，说着，“你跟我长得很像。”
章银看向章志勤。
章志勤今年应该是三十多岁，但是因为之前一直在西南农场，岁月还是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
她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纹，不过倒不影响她的美。
她这么一提醒，章银这才认真看向章志勤，这才发现他跟章志勤确实是长得有些像。
难怪不管是许砚还是张鹏看到章志勤的时候，都感觉到很面熟。
他确实是跟章志勤挺像的，脸型像，嘴唇也像，特别是眼睛，几乎是一个模子长出来的。
一时之间，章银脑洞大开，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涌向心头，他吃惊地问着:“难道我是你的儿子？”
难道他不是章志高和唐小瓶亲生的，而是章志勤的儿子，所以章志高和唐小瓶才那么不待见他。
章志勤也被章银这个脑洞给惊吓住了，她震惊地看着章银，好像不明白章银为什么这个想法。
过了好一会儿，章志勤这才回神，一言难尽地看着章银，说:“你怎么会这么想？你想太多了。”
“你是章志高和唐小瓶亲生的。”
章银点头。
虽然章志高和唐小瓶很偏心，不待见他，但是他在这之前，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不是亲生的，就是因为他和章金长得有些像。
听到这个答案，章银在心里微叹一声。
要是他不是章志高和唐小瓶亲生的就好了，到时他直接给章志高和唐小瓶一笔钱，直接买断了这些年的养育之恩，也省得以后要负担他们养老。
虽然他以后肯定是按最低的养老标准给钱的，但是他一点也不想这两个极品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你是他们亲生的。”章志勤非常肯定地说，“我看着唐小瓶怀孕，然后去医院生下你。”
“她之所以那么讨厌你，那是因为你跟我妈，也就是你奶奶长得很像。特别是你和我的眼睛，几乎是按着我妈的模样长的。”
“当年，章志高考上中专，分配到了食品厂。工作后不久，他就相亲看中了唐小瓶。唐小瓶虽然是城里人，但是她只是一个临时工，不是正式工，所以我妈很不待见唐小瓶，认为唐小瓶配不上章志高。”
“她不同意这一门婚事。不过她不同意也没用，章志高看中了，她拗不过章志高，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唐小瓶生下章妙，我妈本来就不喜欢她，又见她生的是一个女儿，去到医院，也不进去看一眼，直接调回到宿舍收拾东西回家。”
“后来唐小瓶过了好久才生了章金。我妈见她生了一个儿子，这才对她好一些。”
“不过在唐小瓶怀你的时候，因为前头已经有两个孩子了，我妈既得照顾两个孩子，又得招待唐小瓶这个孕妇，偏偏唐小瓶因为已经有儿子傍身，又怀着孕，所以开始嚣张起来。”
“两人对着干，章志高是个孝顺的，当他们两人发生冲突，他往往偏向我妈。”
“这也导致你在娘胎的时候，唐小瓶就很不待见你。她认为是因为怀了你，我妈得了机会来城里欺负她。要是没有你的话，她一个人带两个小孩，拿着章志高的工资，自己又有工资，日子过得不知道多幸福。”
“她怀了你，工作没了，家婆又不待她，跟她对着干，日子过得水深火热。”
“所以她生下你后，就把气洒在你的身上。”
“我妈照顾她月子就回去了，她自己照顾你。”
章银:……
这么说的话，他反而觉得自己能活下来，安全无恙长大，并且还能接受教育，简直是走了大运了。
章银决定以后按时按点给章志高和唐小瓶伙食费，养老费，毕竟这两个虽然极其偏心，但是好歹让他吃饱长大，还让他接受教育。
就，就还挺不错的。
总比直接将他弄死好。
“她的工作是怎么没有的？”章银好奇地问着。
“她怀着孩子，又跟我妈斗法，天天跟个斗败的公鸡一样，一肚子气，后来她在工作上有点失误，人家就把她给辞了。”
“她被辞之后，更加气愤，跟我妈的关系更不好。”
“所以导致这一切的你，并且你的眼睛跟我妈的那么像，唐小瓶怎么可能不讨厌你？”
“作为唐小瓶的枕边人，在潜移默化下，章志高又怎么可能喜欢你？”
“孙家没有被下放之前，我回过一趟，当时就觉得不对。我想过唐小瓶会偏心，但是没有想到，她竟然那么地偏心。”
章志勤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件事中，我妈，也就是你奶有错，唐小瓶也有错。她们两个的错误，最终受苦的是你。”
她们全家被下放西南农场快十年，她深刻地知道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下乡插队，会遭遇些什么。
繁重的农活，艰苦的生活环境，还有贫乏的生活物资等。
章银:……
好无语的理由。
原本他还以为会有一大盆狗血，但是没有想到竟然是因为婆媳矛盾，导致这么原主不受偏爱那么多年。
要是原主知道的话，估计也要吐血。
“原来是这样。”章银苦笑一下，说着，“我说他们怎么会这么讨厌她。原来是因为这个。”
“果然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怨恨。”
章志勤担心地看着章银，那目光很是温柔。
章银笑了笑，说:“我现在已经成年好久了，早就不在意这事。只不过因为父母的偏心，自己心里不平衡那么些年，想知道一个答案而已。”
“现在知道答案了，心里轻松许多。”
章志勤点头，说:“你没事就好了。”
“对了。爷爷他留了一点东西在老宅。”章银又装着不在意地说着，“我推倒老宅建新的房子发现的。”
“那些东西，有你的一份。回头等暑假了，你跟我一起回老宅一趟，我们把东西取出来，大家一起分一分。”
章志勤却摇头，也不问那些东西是什么，直接说:“不用了。既然你继承了老宅，我爸留下来的东西，全部给你好了。”
“我生活也过得挺好的，全家人除了两个孩子之外，其余人都有工作，我自己也是个医生，有工资，也不缺那么一点东西。我爸留下来的东西，你拿去就是了。”
“你不问问看是什么东西吗？”章银皱紧眉头说着。
“不问了。”章志勤笑着，“肯定是些老物件和小黄鱼什么的。我出嫁那会儿，我爸送了我两条小黄鱼，还说留了一些小黄鱼和老物件给你和我，等他死后，让我们两个分。”
“章银，那些东西我就不要了。你自己拿着吧。”
章银:……
这画风不对。
不说小黄鱼了，就说那些老物件，也值不少钱。
他姑章志勤却连问也不问，直接说全给他了。
他刚才还想着直接说有一些老物件和小黄鱼要分，还担心章志勤会以为他已经卖了一部分了，担心这事扯不清，还想着不说先。
结果没有想到，人章志勤不仅早就知道这事，还不打算要这些东西。
他疑惑地看着章志勤。
章志勤却是笑了笑，说:“真的。章银，我说真的。那些东西，你自己留着吧。”
“我现在生活很好，有工作，有房子，还不止一套。家公家婆都很好，老公也不错，还有一双儿女。”
“那些老物件和小黄鱼对我来说，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对你来说则是不同，你开店创业，需要资金，你可以把那些东西卖了换钱，你需要这些东西。”
章银摇摇头，说:“我也不需要这些东西。要是我真的需要这些东西，我也不会将它们放在老宅里。”
“我现在赚的每一分钱，全是凭自己的双手换来的。”
“那些老物件和小黄鱼，是爷爷留给我们的。你虽然不需要将东西卖了换钱，但是你留下来做个念想。”
“虽然东西不多，但是全部给我的话，我拿着也烫手。”
章志勤抿嘴笑了笑，说:“不会烫手的。那些东西也不多，你自己留着吧。”
“就这样决定了。”
章银:……
“这么大一件事，你不跟姑父他们商量一下吗？”章银又再次问着。
他怕孙昊知道之后，会有想法。
章志勤摇了摇头，很坚定地说:“不用跟他们商量。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这是我的东西，我能自己处置。”
“再说了，他们也不缺这些东西。要是真的缺的话，早就将那两个方子给卖掉了。卖掉那两个方子，也不知道能赚多少。”
章银:……
“我家公很喜欢你，章银，你得空过来我们这里玩。”说到这里，章志勤忽然话题一转，又继续说着，“要是你觉得你拿那么多东西过意不去，你就经常过来，帮我辅导两个孩子的功课。”
“我和你姑父很忙，并且，我们辅导的话，孩子不愿意听。”
“你辅导的话，就不一样了。”
章银:……
“辅导这个可以。”章银也不多说什么，点头应承，“等回头我得空过来。”
“不过，亲家公应该是不想看到我的，毕竟我每次过来，都是劝他卖掉那两个方子。”
其实孙允会对他的态度转变的那么快，他倒是觉得很惊讶。
“那是因为你是京大的学生。”章志勤笑着，说着，“他对读书人有好感。”
嫁过来十几年，她对家公孙允会也有一定的了解，她家公特别喜欢读书人，所以知道章银是京大的学生，对章银改变看法是正常的。
章银:……
“你得空就过来玩吧。”章志勤说着。
章银点头，而后说自己开了一间杂货店，就在京大附近，他还将具体的地址给说出来，让章志勤他们得空也过去坐坐。
章志勤点头。
章银这才推着自行车离开。
他走的时候，孙允会还给他塞了回礼，就是两瓶洗发膏和两瓶洗发水。
章银:……
并不是很想要这个东西，他只是想要这两个方子。
不过，想到孙允会是章志勤的家公，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以后也不好再过来劝他卖方子了。
章银叹了一声。
一条发财之路溜走了，他心痛，但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章银回到杂货店，章学成赶紧问结果。
章银就说自己已经找到章志勤，但是没有开口要回东西，他姑章志勤过得还挺好的。
章学成点头，说:“你姑一向是有成算的，要不然当年也不会一直坚持学习，考上大学。”
章银点头，而后又看了这些天的账本，看到店里的生意不太好，他想了想，而后说着:“成叔，等过几天天气暖和一些，就将冰柜插上电，去批发一些冰棍和饮料回来卖。”
“先卖着这些先。我回头打电话去问问李展，看他那一边还没有的确良。除了的确良之外，我还想再批发一些布。”
“章银，你可以问问看可不可以批发毛线。这毛线也很好卖的。”
冬天大家都会织毛衣，这个毛衣也容易买。
“之前我们卖小太阳取暖器的时候，还有些人问我们卖不卖毛线？很多个人问了。”
章银点头，说:“我会好好考虑看看的。”
“明天得空，我去申请一个电话，有一个电话，做什么事情都方便一些。”
其实有手机的话，会更方便，但是这年头哪里来的手机。
有一个电话，有一个传呼机已经很不错了。
第二天一大早没课，章银就拿了户口本去供电所申请装一个电话机。
为了能尽快装了，他还买了些东西去赵友家里，跟赵友说了这一件事。
赵友立刻答应帮忙，而且还强调，要是章银有什么适合他们用的好东西，千万要过来告诉他一声。
章银自然点头，而后问风扇和小太阳取暖器好不好用。
赵友自然是点头，随后问起章银:“你怎么卖起布来了？”
他记得章银一直是卖电器的。
章银笑了笑，说:“我的店是卖杂货的，当然也会卖布了。回头我还会带一些布料。你们局里有需求的，统一报给我，我批发价给你们当工会节礼。”
赵友这一条关系自然要维护好。
当然，他并不是送，送的话，赵友也不会收，毕竟这是违法乱纪的事情。
他给他们的是批发价，还不要票，让他们不用去外面排队买。
赵友自然是点头，说:“我回头让人统计后把数报给你。”
如此又过了几日，还没有等电话装好，没有等章银打电话给李展订布，胡泽友却是找上门来。
原来胡泽友的老战友张富国他们工厂上次订的强力胶已经用光，强力胶的效果很好，所以这一次张富国想订二十万瓶。
章银约了个时间，请张富国和胡泽友两个去新开粤菜馆吃饭。改革开放之后，这样私营的饭店越来越多了。
章银考虑到他们两人的口味，就订了粤菜馆。
吃饱喝足之后，张富国这才说起今天的合作:“章银，我们要二十万瓶的话，能不能便宜一些？”
“六分钱一瓶，还是有些贵的。”
章银想想，又在头脑里核算一下，而后这才点头说着:“可以便宜一些。五分五一瓶。”
“这个价格还是有些高。”张富国一听，皱眉说着。
他们要二十万瓶，比上次还要多十万瓶，章银竟然只便宜零点五分一瓶。”
章银苦笑，说:“张厂长，这个强力胶以六分一瓶的价格卖出，我真的不赚钱。这六分一瓶已经是看在您是我岳父的战友的份上，这价格才会这么低的。”
“要不然，我是一般卖七分或者八分一瓶的。现在你们要货量大，我才又便宜一些。”
“再便宜一点的话，我就亏本了。”
也不至于亏本，就是不怎么赚钱。
当然，他这一次也赚得不多。
“这个价格真的不能再少了。”章银咬死这个价格不放。
张富国想了想，随后点头，让章银明天下午去工厂签订合同。
其实他们也核算过了，也大概知道价格，知道不会便宜到哪里去。
“我还有一个兄弟厂，他们是做运动鞋的，”张富国又说着，“他们也想要这强力胶，章银你看看能不能六分或者七分钱一瓶卖给他们。”
他能拿着这个优惠价格是因为胡泽友，他那个兄弟厂的厂长又不是他们战友，所以他也不好意思让他占胡泽友的便宜。
“六分五一瓶卖给他。”章银想了想，取了一个中间数，说着，“劳烦张叔叔跟他说一声，要是他愿意的话，明天我就过去跟他们签合同。”
张富国听到那价格比自己的还要高一分，心里满意，点头，说:“好的。”
“我明天早上就给他打电话。要是他同意这个价格，回头我带你过去他们工厂。”
章银点头。
第二天章银就去签了两个合同，而后他又去找了之前合作的化工厂下订单。
化工厂的老板一见章银过来，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而后看章银要这么大的理，更是笑是眼睛都看不见了。
“三十万的量，你们能生产出来吗？”章银问着化工厂老板曾韶光。
曾韶光矮矮胖胖的，眼睛小小，单眼皮，脸特别大，一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
这个化工厂是改革开放之后，第一批成立的私人工厂，曾韶光以前是在国企里做的，后来自己出来搞了这个化工厂。
曾韶光拍了拍自己那圆圆的肚腩，点头，说:“能的。”
“再来三十万的量都能生产。”
章银惊讶地看着曾韶光。
曾韶光解释，说:“我新些天引进一条生产线，效率提高很多，所以不管是三十万的量，还是六十万的量，我们都能生产的。”
“就看你有没有这么多的量了。”
说到这里，曾韶光的神情忽然变得很严肃，他说着:“章银，你这强力胶的效果那么好，你怎么都推广一下？”
“这个不赚什么钱。”章银应着，“这只是我做实验的一个副产品。我不靠这个赚钱。”
其实也不赚什么钱的，别看张富国要量大，最后除去成本什么的，他估计都赚不到四千。
四千块对别人来说可能很多，但是对他来说，也就是一些小钱。
“其实你要是大规模做这个的话，肯定是赚钱的。”曾韶光想了想，说着，“要知道，这个工业强力胶市场很大，并且别人的技术一天没有超过你，你就能继续赚钱。”
“你要推广吗？”
一旦章银将这么好的产品推广到全国，订单必定是像雪片一样纷至沓来。
他和章银两个肯定赚得盆满钵满。
“我这个强力胶还没有申请专利。”章银说着，“要是推广的话，肯定得申请专利的。”
“你去申请。”曾韶光一听这么好东西竟然还没有申请专利，几乎要捶章银了。
“你先申请，我找人招声招呼，简化一下手续，缩短时间。”
“不耽误你我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