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仿佛不太想应付这个问题,只是神情寡淡道:“剑部没有颁授行师资格的测试,历来都是跨部考试最多的一部。”
言下之意,便是没什么好稀奇了。
贺师春见他这副古板老成的模样有些想笑,又转头去问那位低阶弟子的名讳。
素问把卷笺展开些,确认了两刻才答:“柳千千,问道堂柳千千。”
坐在另一侧的少年闻言立刻抬了抬眼睛。
他像是愣了一瞬,只很快又重新垂眸,神色似乎没什么太大变化。
不过贺师春瞧见他落在椅把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因为用力,手筋都变得格外凸起。
原来是这个柳千千。
他心下暗叹,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让素问自去找谢以槐。
贺师春可算是看着岑钧月长大的。
因为钧月身份特殊,又有归元长老的手札在前,几乎从他被捡回宗门的那一刻开始,就是封闭环境的隔离修行。
出于对手札上所述幼年魇兽妖力的顾忌,藏书阁的院子,大概说是“牢笼”,也不为过。
并不是摆在明面上的束缚,因为那些暗中的禁锢针对的都是钧月,只不过普通弟子靠近时,往往会因为这些看不见阵法手段感到压抑或者不自在。
是以那处院子可说是自带生人勿近的气场。
这也是出于安全考虑,为了预防他如手札所言遭遇魇兽成年前的崩溃期。
钧月之于七星宗,约莫就像是什么稀世珍奇的宝贝,知道他身份的人表面上都供着捧着他,琢磨他的真身,想通过他了解背后关于“往生秘境”的线索,却也防着他,藏着他,害怕他。
好像没多少人真正在意过他本人的感受。
贺师春看着这个孩子一步一步变成沉静冷淡的模样,成为了宗门内名声赫赫,却仿佛被放到神坛上无人可近的剑部大师兄。
半年前,他还记得这家伙罕见地有几分敬重地询问他,是否可以把自己的真身秘密分享给另外一个人。
那是钧月难得一次对他露出那种柔软的表情,虽唇线还是平直的,眼睛里却有点微妙柔和的光晕,像是新雨过后,池畔碧草湿润着摇曳轻晃。
让他不忍心拒绝。
大抵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他仔细查了,确认对方只是刚刚升入问道堂的低阶剑部弟子,而且还是从出生就在宗门内的孤儿。
背景干净,人也老实得近乎懦弱,被欺负了大多数是靠忍气吞声,剑道天赋一般,甚至可以说是差的,体质也不好。
容易拿捏,即算有什么问题,也好解决。
只不过,她和钧月不太像是……同属一个世界的存在。
但这样也好,低阶修行者只得百余年寿命,这么讲虽是势利了些,可一界凡夫,得与寻常多见于传说中的大妖为友,大概算得上她的荣幸。
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个柳千千倒是比他想的还要杀伤力大些。
他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那次对方似乎是失了约,而后竟是也不再来找钧月了。
虽然钧月一开始显得有些着急,甚至还病急乱投医地跑来问他究竟会是因为什么。
但随着时间一久,不过几个月,钧月又变回从前的样子,让贺师春以为那件事已然过去。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它许是变成了一根刺。
贺师春微微眯了眼睛,回想起方才素问说过的内容。
械具师?
这个柳千千,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