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应翩翩的话出口,周围所有的人都变了脸色,几乎开始怀疑,到底是应翩翩真的有病,还是自己疯了,出现了幻听。
明明才刚觉得他正常了一些啊!
这些人当中,受到冲击最大的只怕就是傅寒青了,看着应翩翩那张粲然带笑,自己本应该熟悉无比的脸,说出的话却似乎让他听不懂了。
他腾地站起身来,又猛然顿住身形,哑声问道:“你在说什么?”
杨阁老一天被应翩翩气八遍,往往欣赏之情刚刚萌生片刻,紧接着就要跳脚。
此时他也是吹胡子瞪眼:“胡言乱语,你为何要给傅寒青下毒?若真是你,又没查到你头上,你承认什么?你当这事是给你信口开河说着玩的,当真胡闹!胡说八道!”
杨阁老这话虽是叱骂,实际上颇有回护之意,毕竟这事要是坐实了,对前途实在妨碍太大。
应翩翩却好像完全没有领会他的一片好心,慢条斯理地说:“阁老,您这还看不懂吗?我前几天刚跟姓傅的闹掰了,心里气不过,所以给他下毒报复。”
“你来此做客,又没经手过饭食,如何下毒?”
应翩翩冲厢房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这有什么难办的,刚才傅寒青在那间房中休息,醒酒汤就被摆在窗户边上,我一伸手就倒进去了。”
他轻笑着叹息:“看他迷迷糊糊地把药灌进去,然后发疯发狂的样子,真是有意思。各位瞧瞧,表面上多正派的人,也有猪狗不如的一面,咱们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韩耀为了陷害应翩翩策划良久,董宣亲自参与了这场阴谋,武谨楠被应翩翩狠狠下了面子,丁旭、王恽这些人都恨不得应翩翩丢人现眼……可是此时此刻,他们都已经目瞪口呆。
实在是应翩翩自己坑自己,比别人下手可要狠多了。
就算是应定斌再能耐,也架不住他这个宝贝儿子作死。
应翩翩当众承认毒害朝廷栋梁、当朝侯爵,就算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那也是德行有亏。
言官们天天虎视眈眈盯着宦党,只要往皇上面前添油加醋地一参,应翩翩这辈子的前途也就算是毁了。
他明明才华横溢,前途无量,可是好像根本半点都不留恋,这么大的罪责一口认下。
如此,不让人觉出来半点痛快,心中反倒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一时间,在场的人群中鸦雀无声,几乎每个人心里都浮现出一个念头——
其实,他会这样做,也是实在被逼急了吧。
傅寒青的举动那般疯狂,可见怀有这种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应翩翩未必就不知道,否则他怎么会从傅家搬出来呢?
没几个人受得了这种侮辱,更何况他少年得意,一向高傲,刚才还展现了那样令人惊艳的才华。
傅家一向名声甚好,从没有人想到傅寒青竟然是这种人,只怕就算在此之前应翩翩将一切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还要怪他胡乱污蔑。
人人都说他嚣张霸道,可之前搬出傅家的时候,面对那么多的恶意揣测,应翩翩却一句辩解都不曾有过。
若不是今天的事让傅寒青的心思暴露出来,只怕他还要承担着很多误会,所以,难道应翩翩不该反击吗?
应翩翩满怀期待地等着被打脸。
按照系统的标准,所谓打脸,应该是露出反派的真面目,让他千夫所指、万人唾弃,让读者对他的行为感到厌恶愤怒,对他的下场感到痛快。
当在场的人厌恶值达到一定水平之后,判断“反派被打脸”剧情完成,就可以获得那3%的剧情支配权限了。
有了这些权限,才能继续查清楚自己这几年服用那汤药背后的内情,也才能逐步开始改变原剧情中傅家在人前那副清白、正直的形象。
应翩翩不在意别人对自己是欣赏还是厌恶,也不在意他的所作所为会让人产生怎样的看法。
毕竟这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本来就是他用注定死亡的结局换得的,眼下所付出的一切,都是他应当给的代价,无需埋怨不甘。
选择反派,是因为他无法忍受一个浑浑噩噩、任由摆布的人生,无法忍受依附于他人,作为附庸生活在“主角”的荫庇之下。
那么,他情愿死去。在死前,用这条命,将这世上所有他厌恶的、痛恨的、不肯臣服的——
一并拖入深渊。
可他等了好一会,竟然没人说话,而且大家的神色非常古怪,看他的目光并非厌恶鄙夷,而饱含着叹息和悲悯之情,反倒是瞧着傅寒青都有些愤愤。
这时,武谨楠突然开口说道:“韩公子,我有件事情想要问你。”
韩耀好不容易看见应翩翩发疯,满心想在旁边落井下石地嘲讽几句,只是见没人说话,又不大敢当这个出头鸟,正是百爪挠心的时候,冷不防被武谨楠点了名。
他茫然道:“什么?”
武谨楠淡淡地说:“董宣,是你的人吧?”
韩耀猛然一怔,连忙道:“郡王,你在说什么?不是,当然不是了!”
武谨楠道:“你不用说了。之前你在我面前说应玦行为放浪,没有真才实学,我并非不知你是想撺掇我跟他为难,帮你出一口气,但因为我也对他抱有成见,所以才没有反对……”
“但你是在骗我,那么除了我之外,你肯定还安排了其他的计划,刚才撕我那幅画的人,不是应玦,,而是你,带着众人撞见董宣在这里的人,也是你。”
他说着,看了应翩翩一眼,表情非常复杂,嘴唇动了动,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武谨楠拱了拱手,扔下一句:“今日我误信小人,惭愧无地,也不齿与之为伍,先行告辞了。”
说完之后,他转身就走,竟谁也没拦住。
韩耀张口结舌,满头大汗,几乎感觉到了众人不善的眼神,结结巴巴地道:“我、我真没有……”
可惜,谁也不信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