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往事萦心曲

随着提示音响起,应翩翩顿时觉得头脑一阵昏沉,紧接着,他就陷入了一个迷蒙的梦境之中。

在梦里,他清晰地意识到,这些事情本应发生在原书剧情中他死之后。

他在原书中的结局是跟傅寒青一起在边关抗敌,结果傅寒青被已经登基的黎慎韫一纸诏书召回后方护驾,应翩翩成为了吸引敌人的诱饵,最终他同他的亲生父亲应钧一样,守城力战而死。

可是,在这个梦境中,一切却还有后续。

“人在这里!总算找到了,情况怎么样?”

“幸亏来的及时,还有气。”

“太好了,先把人带回去再说,否则只怕傅将军马上就要找过来了。万不能让他看见,快走!”

应翩翩一开始以为是傅寒青,叫了他一声,却无人应答。

接着,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抬起来,无数人在身边来来回回,嘈杂的人语声不断响起,伤口被清洗包扎,口中灌进无数苦涩的汤药。

那么多的人都死了,战友、百姓、下属……但他却被救了。

他心底酸涩,心头发急,想挣扎着拿了剑回到战场去,可却浑身剧痛,一动也不能动,只能任由摆布。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世界安静了下来。

静谧的夜,应翩翩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听着窗外更漏声声,隐约感到,自己仿佛被带入了皇宫之中。

这座宫殿里弥漫着一种古怪的香气,令人闻过之后,筋酥骨软,全身难以使出半分力气。

沙沙……沙沙……

这是人的软靴踩在厚重地毯上的声音,随即,床帐被慢慢掀开了。

应翩翩睁大眼睛,隐约从一片黑暗中,辨认出一个模糊的人形。

紧接着,冰凉的手指抚过他的脸,有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应爱卿……真是天姿国色,性烈如火……”

“如今海晏河清,天下太平,沙场上是用不着你了,留在这里,继续对朕尽忠如何?”

——这人,是黎慎韫!

……

池簌没有惊动守门的护卫,轻轻顺着墙头翻进了院子。

他虽然担着一个侍妾的名头,实际上只有最初那一晚和应翩翩住过同一间房。

第二天傅寒青和应翩翩就因为这件事闹了起来,接着应翩翩带池簌回到应府之后,就在自己的院子里给他另外准备了房间。

池簌进了院子,发现四下一片静寂,只有西侧角的下人房中还掌着一盏昏黄的灯,显然应翩翩已经早早歇下了。

这会还未至亥时,池簌不觉稍微诧异,有些担忧他是不是身体不适,向着应翩翩的房间那边走去,想在窗外悄悄看他一眼。

可没走得几步,池簌忽然停下来,一转头,赫然发现应翩翩就躺在廊下的长座上,已经睡着了。

这样湿冷的天气,躺在这个硬邦邦的地方,他却睡得很沉,微侧的面庞上溅了几许碎玉般的雨滴,更如清水芙蓉,楚楚动人。

平日里精神的时候那样张扬强势,直到这样安静下来,才让人意识到,他才不过十九岁,秀美的脸上犹带着几分属于少年人的稚气。

池簌拿出帕子,轻轻帮应翩翩擦去脸上的雨水,然后抬手去抱他,想将他放回床上去。

像是感觉到了别人的触碰,应翩翩皱着眉,仿佛很不安的样子,忽然一把攥住了池簌的衣袖,低低喊了一声:“傅寒青……”

池簌不禁怔住。

他低下头,看见应翩翩的睫毛上有什么晶亮的东西在灯下一闪,便着魔一样地抬手碰了碰,才发觉触手温热,不是雨,是泪。

泪水渗进了他的皮肤。

那个瞬间,池簌感到自己的心头像被尖刀绞进去一样的疼痛,一时垂眸瞧着应翩翩的脸,再也移不开目光去,胸中万绪,分辨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他僵了片刻,终于没忍住,叹了口气,低声应道:“嗯,你别怕,有我呢。”

不知道他的话有没有起到作用,片刻后,应翩翩在睡梦中蹙紧的眉头松了一些,池簌慢慢地伸手,替他擦去脸上的雨水,揉了揉他的眉心。

正在这时,他听到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立刻转头望去,却见是应定斌撑着把伞,身后跟着两名随从,向这边走来。

他显然也看到了池簌,便停下脚步打量,两人都是第一次跟对方见面,却一看见人,就知道了身份。

片刻后,池簌冲着应定斌拱了拱手,低声道:“厂公。”

应定斌知道儿子新纳了一名妾侍,也没往心里去,在他眼里,只要应翩翩不惦记着傅寒青,就是再娶十个八个搁在府里养着也没什么关系。

再说了,娶妻娶德,纳妾纳色,管他性子好不好,是男是女,能讨儿子喜欢就是进到了本分了。

但眼下站在面前的男子,温文尔雅,气度雍容,在暗中乍然一看,那眉目五官尚不分明,便竟有种令人无可回避的惊艳之感,倒是让应定斌十分意外。

他刚才瞧见池簌站在那里给应翩翩擦脸,动作温柔,眼神专注,心中便满意起来,让端着药的下人将熬好的补药放进应翩翩房里,又过去拍了拍池簌的肩膀。

怕把应翩翩吵醒,应定斌也同样压着嗓子说道:“外面容易着凉,你带他回房吧。既然来了我府上就是一家人,好好照顾少爷,本公定然不会亏待你的。”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子嗣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我们府上不看重这些。”

池簌心想,你儿子还说生了孩子给我扶正呢。

不对,打住这种可怕的想法,他不是回来见一面道个别就要走的吗?为什么要在这听为人妾侍的道理,还想能不能生出孩子扶不扶正的问题?

池簌:“……是,多谢厂公。”

应定斌觉得池簌没有趁机买好,也没提什么要求,可见是个老实不贪的人,越发满意,觉得这简直比傅寒青不知道强了几百倍,点了点头,又看了应翩翩两眼,就带着人走了。

剩下的时间还是留给年轻人培养感情吧。

池簌看着应定斌走了,稍稍怀疑了人生片刻,又觉得总不能把应翩翩扔这吧,或者叫醒了跟他告别?可人家怪累的,好不容易休息休息。

他终究默不作声地将应翩翩抱起来,带回房内,轻轻放在了床上,而后应翩翩半翻了个身,抓着池簌袍袖一角,顺手团了团,抱进怀里睡了。

池簌被他这样揪着,只能半弯着腰立在床前,肌肉紧绷。

片刻之后,他微叹了口气,不知是喜是愁,慢慢低下身来,顺着力道坐在了应翩翩的床畔,静听窗外雨声滴答,飞打房檐。

不知道过了多久,应翩翩才猛然从梦中惊醒。

他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竟果真躺在一张柔软的床榻,房中光线暗沉,窗外雨声淅沥,而黑暗中有个人,正坐在他的身畔!

这一惊非同小可,应翩翩猛然翻身而起,手在枕下一摸,已将匕首握在手中,但这时,已有只手轻轻按在他的手上,却并未施加力道,柔柔一触即分。

那个人轻声说:“应公子,是我。”

这声音与梦中黎慎韫的诡谲阴鸷全然不同,十分清润,带着令人心安的温柔。

原来是池簌。

应翩翩松了一口气,发现自己的额角已经冒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