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簌正色道:“嗯,阿玦。”
两人对视之际,忽然都是惶惑,陌生又颤悸难言的心绪在胸腔中融化开来,千山万水兜兜转转,经历过命运的奇遇之后,偏生就是他们两个,站在了对方的面前,
无数记忆翻涌牵系,无数的心情悲喜莫测,人生的幽微曲折之后,所有的猜忌、疑虑、隔阂都烟消云散,唯余荡荡长草,万里青天。
不知道是谁微微扬起了唇角,于是两人突然情不自禁地相对而笑。
应翩翩问道:“那你要回七合教去吗?”
池簌道:“暂时不会,我在这里的事情还没办完。况且之前咱们也有过承诺的,我总不能在你家叨扰这么久,然后吃完就走,那未免也太不像话了。”
应翩翩道:“我当初留下你,就觉得你不像个简单人物。不过说实话,让我真正确认了你身份的,还是那次。”
池簌这人的好奇心很浅,毕竟他天天在数不尽的阴谋手段、刀光剑影里打滚,见过的离奇之事数不胜数,对于一些不重要的事情,也就很难再提起兴趣了。
可是应翩翩说什么,他都觉得很想听:“哦,哪天?”
但应翩翩接下来的那句话,就让池簌后悔自己有此一问:“就是那道士说你有不举之症的那天。”
池簌:“……”
他不禁喃喃地说:“我就知道没这样的好事,被你夸一句,一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应翩翩不以为然:“哎,别这么说嘛,我又不是要嘲讽你。只是当时七合教那人来的实在太巧了,又莫名给了我那般重要的一份名册,让人不得不怀疑。”
池簌沉默片刻,轻轻一叹:“是,那件事我确实办的心急。只不过当时看着那道士说话实在不成体统,急于反驳……”
难得,他这样的人居然会有做错事的时候。
他虽然表情一如往日的淡然,但细看起来却能察觉出背后的隐隐郁闷。
应翩翩忍不住回想了一下当时池簌听到那道士的话时是个什么神态,会否内心暴跳如雷,恨不得破口大骂,表面上还得做出一副稳重不关己的样子。
这个想象力一开启,他就越瞧着池簌有意思,几乎要笑出声来。
但是应翩翩自己也觉得这就太不地道了,硬是掐了自己一把,生生给忍住。
他咳了一声,想了想,将声音放缓,斟酌着词句说道:“池兄,我爹便是宦官,我从小跟很多宫中内侍相处来往,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只是若你真的有此隐疾,肯定能治愈是更好的。”
池簌:“……”
“今日既然提到此事,咱们都是男人,我也不遮掩,我是上回听说这个……情况之后,抱着结交池教主的心思,令人寻访了一些名医。如果你不是……被外力所伤的话,那么我前几天还真找到了一个专治此方面疑难病症的大夫,或许可以给你看一看你需要吗?”
应翩翩这样说,是觉得池簌小时候也吃了不少苦,如果他是被安国公夫人给打坏了甚至打断了,这么多年过去,肯定就算大罗神仙也难救。
但如果只是疾病,宫中一位老御医近些年对这方面很有研究,倒真的可以试试。
池簌这辈子还没遇上过这般说不出话的时候。
若是别人跟他这样说,他丝毫不会觉得有半分窘迫尴尬,要么打死,要么丢出去,可偏生眼前的人是应翩翩。
他一面又好气又好笑,觉得难以理解这颗漂亮的脑袋里面究竟在装着些什么;一面又有些窘迫的高兴,想着这倒也是应翩翩关心他。
可除此之外,还有因为不服气而怎么也无法压制住的,内心深处叫嚣的欲望。
他一向是个有野心的人,想要的东西就算不择手段也要得到,可他以前内功深厚,定力过人,练的又是童子功,从来没有对别人产生过情/欲。
情/欲就是这种滋味吗?
渴望着亲近与占有,希望两人之间消除所有猜忌和隔阂,亲密无间,体温交融,让对方的身上沾染自己的气息,看着那张漂亮的脸,也能够全然因为自己而失神迷乱。
池簌看着他,目光如沉默燃烧的雪,应翩翩两道几乎斜飞入鬓的长眉微微拧了起来,心想他的问题不会还挺严重的吧?
他不禁道:“你——”
池簌没说话,突然一抬手,将应翩翩紧紧抱入怀中。
两人在帐篷中,都没穿外衣,池簌用的力气那样大,手臂勒在应翩翩的腰上,令两人的身体完全贴合在一起,互相将对方的凹凸起伏、绵延转折都感受的分明。
他的胸膛是热的,心脏在胸中勃勃跳动,仿佛也一下下撞在了应翩翩的胸口上,截断了他后面的话。
确实,池簌已经什么都不用解释了,没有残缺。
这好像确实是一场,很严重的误会。
应翩翩听到池簌小声说:“我没病。”
说完后,池簌就快速放手了,应翩翩不禁抬起头,发现对方的双颊和耳根一直到脖子,都是红的。
他微微一怔,池簌已经转身快步走到门口,掀开帘子,逃一般地走了。
应翩翩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没有就没有呗,害什么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