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静寂,随后四下哗然。
“这中原的小白脸是当真疯了吗?他方才不是连把这柄银枪拿起来都嫌费力?”
“哈哈哈,穆国的高官竟然如此禁不得激,一言不合意气用事,难道当真穆国无人?”
“应大人这是又发疯了不成,这名西戎大王子可是出了名的武功高强,对付他只可智取,怎能用这样长兵与他硬碰硬呢!”
应翩翩自幼习武,但是他身为状元,在世人眼中,一向以文采才学见长,又因为素来养尊处优,前呼后拥,少有需要自己出手的时候,因此在场这么多人里,也就只有应定斌对应翩翩的武功根底了解一些。
可是关心则乱,此时他的手心里也不禁捏着一把冷汗,转头瞧见池簌不知道何时已站在了自己身侧,便不禁说道:“涧竹,你说阿玦这一场,他既然答应下来了,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池簌的表情看上去倒还算冷静,只是手攥的紧紧的,说道:“您放心,我不会让他受伤的。”
池簌身上那股可靠的力量实在太强大了,让应定斌不禁稍稍松了口气,但眉头未解,低声叹道:“阿玦一定不愿让旁人出手帮他。”
池簌微一垂眸,心里也十分明白这点,所以才犹豫犯难,他永远会支持尊重应翩翩的选择,但如果要眼睁睁看着对方在自己面前受伤遇险,也很难做到。
池簌低声道:“我相信他会赢的。”
因为他是应玦。
性如烈火,心似顽石。
“喝!”
在众人或是惊诧,或是担忧,或是嘲讽的目光和议论中,日渥王子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性,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教训面前这个狂妄自大的中原人,舞动手中双棒,率先发动了攻击。
别说池簌,应定斌也是通晓武学的,日渥这一出手,他们便已经看出了不凡。
日渥这两根狼牙棒,循的是双锤的武术套路,劈、轧、顶、扫、云,只是狼牙棒的分量体积均高于通常使用的大锤,用出之后,难度和威力也就随之加倍。
日渥旋身前攻,一棒腰间横扫,一棒当头砸下,端的是雷霆万钧,令人骇然。
但他的招式尚未完全使出,心中忽生警惕!
一道锐利的破风之声平地横生,应翩翩人未至,枪已到,带着杀气的寒意转瞬逼至日渥鼻端!
日渥并不慌乱,双臂一合,两根狼牙棒同时砸向枪杆,想要将应翩翩的枪势锁住。
然而就在此刻,应翩翩手腕翻转,枪身一弯,竟反借着对方的狼牙棒为支点旋身而起,大殿中的惶惶灯火之下,他左腿旋踢而出,足尖向着日渥太阳穴重踢而去!
日渥仓促间猛然收力侧身,“砰”地一声,应翩翩那一脚已经踢中了他的肩窝。
刹那间,饶是日渥皮糙肉厚,也不禁觉得骨骼剧痛如同碎裂,“蹬、蹬、蹬”,踉跄着后退三步!
应翩翩枪锋顺势压地,身形一转而落,身上袍袖鼓荡,如惊鸿孤鹤,孑然傲立。
满场哗然,紧接着又是瞬间的无声。
无论西戎还是中原一边,全都惊住了。
这两人是陌生的对手,通常比试上来都该先行试探,特别是在应翩翩体力臂力都明显比不过对方的情况下,更该侧面周旋,再图智取。
连日渥都算不上是猛力抢攻,可他竟然如此咄咄逼人,以硬碰硬!
可不得不说,这样打实在是痛快极了!
喝彩和议论声很快从中原百官的那一边蔓延开来,虽然这种场合,众人都要自持身份,不能过分欢呼,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应翩翩上来就先声夺人,仿佛向着西戎人证明了,他们,根本就没什么可怕的!
但这样的打法,接下来,他能撑得过日渥吗?
西戎那边则是个个面色铁青,日渥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出师不利,脸上一红,大喝一声,豁然抢攻!
“铮铮铮铮——”
他将手中双棒舞的虎虎生风,如此沉猛的兵器竟然也能使出快招。但日渥顷刻间连出十二招,应翩翩却是半步未让。
脑海中仿佛浮现出当年父亲在他面前练枪时的身姿。
虽然他的枪法远没有剑术精通,跟随在父亲身边的时间也太短,但是十余年之后的今日,应翩翩依然清楚地记得,在无数个黎明与深夜,在无数次领兵暂息的空隙,他那位被称为一代名将的父亲,一次次练习着已经熟极的枪法,对他讲述他们要面对的敌人。
那些人的来历、招式、野心、暴虐,以及战胜他们的方法。
应翩翩没有见过自己父亲的最后一面,他不知道父亲去世的一刻心里在想些什么,是悲凉、不甘、愧疚,还是倾情一战,死而不悔的豪情。
但他却早已将一切都牢牢铭刻在了脑海之中,不敢或忘。
今日,他会用父亲的兵刃,打败面前这个人,半步不退。
这一刻,本已等待的太久。
在沉重铁棒轮转的呼呼风声中,昔日看过无数遍的枪招自心底一一流过,又在手下使出。
枪扎一条线,绞枪鬼拉钻。扫如卷地风,舞花腰臂旋。挑枪飞身刺,劈如春雷前。得势不饶人,杀敌——惊胆寒!
八尺长/枪一旦舞开,就是神鬼莫近,哪怕日渥挥锤舞的呼呼作响,也难以对应翩翩近身分毫,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正是在此。
他起初觉得应翩翩看着单薄,使如此长兵未免力量不足,却未料对方身形敏捷,步伐轻灵,旋身拗步,崩杆斜劈,灵活之极。
横扫划拨,枪势如风扫残梅;点刺晃戳,枪尖如梨花瑞雪。
一时间,大殿中但闻风声飒飒,兵刃铮鸣,但见红缨飞舞,锋芒闪烁。
应翩翩翩然进退之间宽袍广袖翻卷如云,手中虽长/枪霸道,却不减风仪出众,姿形端丽,只看得人心旷神怡,日渥额头见汗,连连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