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眼睛盯着王笑。
若王芳在,便能替他说这件事,现在要天子御口亲自明言,便感有些难堪。
好在王笑并没有‘陛下怎么能这样’的那种讨厌的反应。
王笑恍然大悟的样子。
“可是,应该怎么做?”王笑低语了一声,沉思起来,看起来就像‘为天子正名’是很理所当然的事。
延光帝心中一宽,嘴上便骂道:“朕治理的是天下,这种小事也要该问朕吗?”
他见王笑太笨,又提点道:“比如,百姓现在正信任你那个产业园,那便如牧鸡治蝗一般,从产业园入手;再比如,我们注书列传……”
王笑道:“可是,我那个产业园快要不行了。”
延光帝眼一眯。
“卢大人、白大人他们那些大人们本来说好了要入股进来。”王笑道:“可是他们现在翻悔了,说什么‘为官怎么能与民争利呢’‘老夫要是被弹劾了怎么办’,银子也不给,帮也不忙……”
“文家又一直在欺负我,时不时就派佃户来捣蛋。我上次见到王督公,是求了他一次,问他能不能帮忙管管,结果居然说我勾结东厂哦。我还是个孩子啊,又没官没爵的,怎么能勾结东厂……”
“只怪我年轻太小,说自己有商才,但就是没有人信,上次说种蕃薯玉米,连陛下您都不怎么信我……”
延光帝道:“闭嘴!在朕面前也敢这么絮叨。”
接着补充了一句:“他们那些老油条,何时怕过弹劾?都是骗你的。”
王笑吓了一跳,嚅嚅不语。
见他纯良质朴,延光帝便也不玩那些弯弯绕绕的,直言道:“有朕在,你怕什么。需要什么一次提出来,朕没功夫与你耗。”
“好啊……”
又过了好一会。
延光帝忽然问道:“你可有字号?”
王笑道:“有的有的,‘笑谈产业园’以后也是老字号……”
延光帝又是不耐烦“啧”了一声。
“朕是问你有没有像‘清莲居士’这样的名号。”
“陛下,我才十五岁啊。”
“白乐天七岁能诗,你这么大了竟然连字号都没有,真是商贾。”延光帝嫌弃地皱了皱眉,起身道:“正好要带你去见何大学士,让他给你起一个。”
说着,便移驾文华殿……
何良远时年五十又九,大腹便便,书卷气很重的样子,脸上便仿佛写了‘老学究’三个字。
王笑虽知道延光帝领自己来是做什么的,但他一见到何良远这张脸,下意识就很是担忧起来。
如果自己过了门,呸,如果自己尚了公主,谁知道陛下会不会让自己跟这个老学究读书。
“见过陛下。”
“何爱卿无需多礼,快快请起。”延光帝难得有些热情。
楚朝有些约定俗成的说法,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翰林院大学士何良远给皇帝讲经筵,虽无帝师之名,却也要颇受尊敬。
他如今没有实权,只负责纂修书籍、论撰文史、主持科举,却是最最清贵的文官,门生遍布天下,是士林的旗帜,是读书人的标杆。
虽不知是下一任还是再下一任,但总之,何良远终有一日会是大楚的内阁首辅。
而现在,延光帝便有一桩大功要让何良远来立。
有求于人,就算是皇帝也要赔上一张笑脸。
“哈哈,朕不是说过吗,要让何爱卿编写一部巨著。朕要这本书彰显国威、造福万代,何爱卿可能做到?”
何良远面色一点也不变,道:“臣认为,当此朝局,不是编书之良机。但陛下有令,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不是良机?
因为自古都是‘盛世’才编书。
何良远话里的意思显然不太好——又不是盛世之君,还能厚着脸皮编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