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坐在四暨山山腰上的这个洞穴里,延光帝听着山下的兵马厮杀。脑中也想了很多更实现的东西。
如果真的跟陈圆圆逃了,走到哪里稍微泄露行藏,处境也只会更糟糕。这且不说,往后又能做什么?他从小学的是帝王之术,会的东西又不多,活到一把年纪了,再学别的也晚了,身上也没什么力气。不像前几代帝王还有自己的嗜好,能当厨子木匠道士之类的,他是一心一意都扑在治理江山之上……
总之,逃是不能逃的,去当般夫也就是说说而已,干点活也很累。
事到如今,连‘怎么办’都已经懒得再想了,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呢?
山下那些庸人厮杀着,延光帝默默地听着,想像中最后会是哪个反兵冲上来找到自己,他的一生又是如何活的。
一直到夜里,前面有火把的亮光传来,有人踏步进来,将龙藏洞照得更亮堂了些,坐在那里的延光帝抬头看去,叹息一声。
“又是你。”
“父皇。”王笑行了一礼,道:“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恕罪。”
“朕若不想恕你的罪呢?”
王笑确实没想到他会这么调皮,无奈地笑了一下,也不回答,从怀里掏了一块干粮出来。
“父皇一天没进食了,饿了吧?”
饿确实是饿的,延光帝接过干粮,也不客气,默默地嚼着,缓缓开口道:“你可知你罪在何处?”
“儿臣愚钝。”
“朕从莱州起行往济南,一路说不上快。但反贼却能提前在得到消息、在朕到达济南之前埋伏,说明什么?说明在朕起行之前,便有人传递了消息给反贼。而决定朕行程者,皆是你的同党,这奸细很可能便是钱承运、吴培、傅青主三人其中之一。你用人不察,可知罪?”
说罢,斜睨了王笑一眼,一副‘虽然你要挟迫朕,但朕也要指出你的缺点’的样子。
王笑想了想,道:“儿臣并不这么看。”
“哼,嘴硬。”
“皇父用人的眼光儿臣一向是佩服的。但有时候,未免还是疑心太重了。”
延光帝冷笑不已,道:“难不得还能是反贼在事先便算定了他们会护送朕到济南不成?”
“为何不可?”王笑道:“之所以决定护送父皇到济南,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反贼对德州城的攻势并不顺利。但,这是他们可以控制的。”
他说着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了一个三角形,道:“反贼军师孟九,其人计略不可小觑啊。儿臣一直以为德州防守顺利,是自己略胜了孟九一筹。但现在想来,这些他一开始就算好了,父皇你看,最初我们只是想拖到他们粮草不济。但反贼一旦放缓了攻势,我们想的就会更多,想要尽快让父皇出面下诏天下稳定人心,再把德州、济南、莱州连成一片,控制山东。所以他故意对德州城围而不攻,给我们一个宽松的环境,并作出疲于进军的势态,为的就是吸引父皇来济南。这些,还只是其一。”
延光帝淡淡道:“若让朕选,朕也不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