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什么?”
王珰给好友送了行,邀了牛老二到明湖楼吃饭,一行人才回城门,正好见那信使纵马狂奔而来,他于是拿出官牌问道。
“叛贼张献忠在成都称帝了……”
这并非什么隐秘的消息,信使说了一声,继续驱马而走。
王珰只是“哦”了一声,不以为意。
“还以为是什么急事呢,原来是我管不着的事。”
牛老二道:“那你还拦着人家问。”
“嘿嘿,打听清楚也好。万一是哪出了乱子,笑哥儿没准要提前回来。”
牛老二点点头:“俺也希望国公早点回来。”
王珰心想,俺可一点都不希望。
晃晃悠悠到了明湖楼,王珰点了几道小菜,给牛老二斟了壶酒,忽然听到隔壁桌有人在小心议论着什么,他忙竖着耳朵。
“这可是暗合天机啊……”
“此话怎讲?”
“当年先帝陨落之处,你们可知在哪?便是济南城中那五龙潭。天子陨命,五龙现世,这是天下大乱之兆……”
“你们可曾听说了,张献忠在成都称帝了。”
“如此算来,当今天下已有四个皇帝……”
“依我说,奴酋只是伪帝,唐、张皆为叛逆,南京小皇帝也……得位不正,当年先帝驾崩之事,相传便是皇孙所为……”
“你们这意思,五龙现世,该有五个皇帝?”
“还有说吗?若论正统,齐王才是正统……”
“何止是正统名份?齐王力拒建奴、治理山东,论功劳能力人品哪样不比南京那位有资格……”
“嘘……”
王珰转头看去,楼下有一队锦衣卫走过,邻桌那几个食客停止了谈论,过了一会又匆匆离开。
“这几人如果不是被人指使出来传谣的,我王字倒着写。”王珰轻声说道。
牛老二好奇道:“怎么说?”
“算了,这事我们少掺合,吃菜吃菜。”王珰抬筷子给牛老二夹了个狮子头,笑嘻嘻道:“当年在鸡冠子山时,牛二哥给我加了半个鸡蛋。哈哈,投我以鸡蛋,报之以狮子头……”
一顿饭吃完,王珰已不似今天起床时那般慵懒。
他不是多事之人,然而心中也有些事隐隐放不下。
再回到王家已是天黑,只见大门外停着几辆马车,一排锦衣卫正守在那里。
“咦,你们什么事?”
“见过王主事,我们柴指挥使正在见王老大人……”
“小柴禾来见大伯?”
王珰留了心,一路进了大宅子,在大堂处正见小柴禾出来,威风凛凛的样子。
“柴指挥使。”王珰欲语还休。
“王主事回来的正好,有事找你说。”小柴禾笑道:“国公急信,现已拿下徐州,要调我过去,你也一并去吧。”
“我?去徐州?”王珰吃了一惊,“笑哥儿……不是,国公他点我名了?”
“那倒未曾,只是徐州有许多地方要抄家,珍宝古玩无数,需有人识货的人手过去清点。”小柴禾道:“我有选调之权,想着王主事病体既然无碍了,正好一起过去。”
“我……我其实还未大好。”王珰说着,想到锦衣卫无孔不入,应该是知道自己装病,十分心虚。
又想起苏简给自己的信,他岔开话题问道:“对了,你派人去真定府?做什么?最近没看到崔老三,你把他派北边去了?”
“这事你不要管,机密。”
“哦。”
王珰压低声音又道:“对了,我今日在城中听到一些流言,不知两位宋大人最近在干什么?”
小柴禾嘴角勾起一丝神秘的笑,答非所问道:“我自然知道。”
王珰轻声道:“这时候,柴指挥使也离开,没有关系吗?”
他又不是真傻,自然看得出来济南城里不少官员摁捺不住,想推齐王殿下上位,赚个拥立之功。
小柴禾会心一笑,道:“让那些人造些势也好,南边既然敢打过来……呵,我们也不是好拿捏的软柿子。”
这么一说,王珰就是明白了。
看来笑哥儿是知道这事的。
也是,你南边敢打过来,笑哥儿也生气了,正好臣子们想让齐王登基,他干脆把锦衣卫都调走,放他们造势。也借着张献忠称帝,给南边施压……
——你敢打我,我让齐王称帝,大家一拍两散。
王珰又问道:“济南城真的不用人看着吗?万一闹大了怎么办?”
“王老大人已写了家书,让二爷回来。”
“啊?”
王珰登时十分纠结。
二堂哥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脸又臭说话又难听。他要回来了,自己似乎还不如到徐州抄家……
~~
“丁亥年十一月初七,数月未写日记,今记一则。一日无事,欲与妻戏。”
“丁亥年十一月初八,今日私事烦杂、诸友离散,吾因偷拿父亲私房,被怒斥一时辰有余,实感烦闷。至于是否去徐州,亦难以决断。吾感天下形势将变,然,此与吾何干?不必庸人自扰。另记,明湖楼之小炒藕片,味甚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