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端只好继续说道:“此人名叫方以智,南直隶桐城人,字密之,号曼公,又号鹿起,别号龙眠愚者,乃湖广巡抚方孔照之子……”
王笑放下手中的公文,笑问道:“他字号这么多,值得我记吗?”
张端想了想,先是吐出两个字:“值得。”
接着又道:“却也不值得了,山东官气首重效率,方以智亦深以为然,愿以后少称字号。他三十岁就进士及第,当时先帝对召,他语中机要,先帝抚几称善……”
听人说起父皇,忽然有些想他了啊……王笑随手递过一封情报,让人拿给张端。
张端低头一看,只见上面正是方以智的资料,把人家的生平,其曾祖父、祖父、父亲的任官经历和所著书籍都查了个底朝天……
张端额头上有冷汗冒出来。
又听王笑问道:“你以为我每天都在玩,是吗?”
张端心中一凛,惊呼道:“国公明鉴!下官绝非是方以智的说客!下官绝不敢存侥幸之心欺瞒国公!确实是在路上遇到,闲聊了几句……”
“我知道。”王笑淡淡道。
——我这次不是在吓你,我是真的想告诉你,我很勤勉的,你别在心里嘀咕我了。
“国公啊,下官对天起誓,绝无与江南士绅勾结!”
“够了,接着说吧,你们聊了什么?”
张端这才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缓缓说起来。
“他说,昨夜在客栈看到济南衙门前官吏很晚才散衙,看来官风十分勤勉……他还问我,张家如今的近况如何,问得很细,甚至连下官的俸禄多少、休沐天数都问了。又问我对国公你的印象如何……”
他说了半天,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末了才道:“依下官所见,方以智欲投效国公!”
“何以见得?”
“方以智这种少壮进士本该前程似锦,其后之几年确也顺利,升到翰林院检讨。京城破时,他独自逃到南京,可见是个有野心、懂变通的。如今他却被郑元化打压,已丢了官……”
王笑又问道:“你可知郑元化为何打压复社?”
“复社欲与郑党争权,又代表江南士族利益。”
“郑元化才触动了江南士族那一丁点利益,我还深鄙其束手束脚、不敢大刀阔斧,这些人已经就要上窜下跳了。”王笑道:“要真让他们遇到了我王抄家,岂非是不死不休?”
他从柳岚山那学到‘深鄙’这个词,确实觉得好用。
张端默然。
——这个王抄家,这次说得居然是少见的有道理,说到自己心坎里了……南京施政温和,我张家心向往之,那几个江南人却还想投靠山东,不识好歹。
“国公,复社之人虽江南科举士族出身,也有满腔热忱之士,如方以智者,对国公新政是支持的。”
王笑道:“既有这份长远目光,让他去山东参加我的公务选拨考试吧。”
“这……”
王笑道:“郑元化给不了他们的,我更给不了。对他们而言,我比郑元化还坏。他们既然觉得我这边好,不来与我艰苦奋斗,却想着同化我?是何道理?”
张端本想再说,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是方以智的说客,何苦替他说项。
“国公明鉴!下官醍醐灌顶!”
……
王笑心想,你醍醐灌顶个屁,我自己还迷茫呢。
——眼下郑元化似乎露了个破绽,但从这个破绽里看进去,南面局势之复杂、势力盘根错节,根本不知从何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