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这一带小宛不知。但苏州那边最有名的便是吴又可老先生,他最擅长治疫症,前些年鼠疫横行,江浙这一带许多人都是得吴老救治才活下来,为此他还著了一本《瘟疫论》,与北边宋文华先生齐名,都算是如今天下最知名的名医……”
左明静沉吟道:“擅治疫症么……若是要擅治内经的名医呢?”
“若论治内经,吴中名医当属李士材先生,据说吴地曾有一位名医自己患了脾泄之症多年不得好,李老见过他后,只指导了他了一句话,那名医醍醐灌顶,这才治好了自己的病证。”
左明静欣喜道:“小宛可识得李先生?”
董小宛摇了摇头,道:“李老是官宦世家,并不开堂坐诊,只遇到稀奇古怪的病症才出手,轻易请不到。我因家母之事也曾想请他施手,但亦请不动他。”
“无妨,你且把李先生地址写下。”
待董小宛提笔写下,左明静拿纸条就快步到外间,向人低声吩咐道:“交给裴镇抚,让他速派人到苏州把这位李先生请来。”
董小宛目光看去,只觉左明静少有如此急切之态,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
这两天的相处之中,董小宛已对左明静既有亲近也有敬佩。
彼此都是知书达礼的人,诗画、书法方面的爱好也相同,为人和善、并非初见时那样威严,这里便多了一份亲近。
董小宛才情卓绝,在这方面除了柳如是、她甚少有仰止之人,最近却发现左明静造诣亦是不俗。而与自己这些人不同之处在于,对方出身高官之家,不愿多显摆才情,反而还多了一份端重大气。加上她对自己有恩,让她不得不敬佩。
这样一个人,却是刚嫁出去、丈夫过世了,董小宛心想“许是上天亦觉得世间少有男儿能与之相配”。
也不知左大人是想寻医给谁看病?
她心中正在疑惑,便听左明静温柔笑道:“我家妹妹明心从小就有心疾,如今虽调养得当,总还是让人不放心,于是想寻个名医……对了,等李先生来了,亦可为令堂诊治。”
“小宛深谢大人厚爱。”
董小宛思量着,从小就有的心疾,何至于到今天才急起来?但不论左明静的说辞是真或假,她行事确是周全,自己还当好好学着才是……
说完这件私事,左明静又向董小宛问起了另一桩小事。
“我让徐州城内各大乡绅把家中家丁派出来、帮忙运输军需,有几家答应了?”
“禀大人,这两天……还未有人答应,俱是推托家中没有人手。”
左明静意料之中地点点头,道:“拿我的名帖,邀请他们两天后到府衙赴宴,商议明年的山东海贸的采买与商税之事。”
“是。”董小宛又问:“既是设宴,酒食以何种规格备置?”
“不必配备酒食了,想必不会有多少人来。”
左明静说完,又向董小宛解释道:“这些乡绅久在徐州,对关明熟悉,认为关明就算打下徐州也就是像以前一样过,他们不会诚心助我们守城。而我的目的,在于借这次战事,挑出其中听话的人,给与嘉赏。如此,待到这一战结束,徐州乡绅就会明白,听话才会有好处,朝廷的威信方能重新建立起来。明白吗?”
董小宛知道左明静不必向自己解释,最后添这番话,无非还是在教导自己,于是行礼应道:“谢大人教诲。”
等她从公房退出去,不由心道看来左大人对徐州一战极有信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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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关明对徐州城发动了攻势。
按理而言,徐州是自己的老地盘,现在被人占了,他本该全力进攻,不留余力。
但关明考虑的却远远不止这么简单。
这些日子他能在宿迁立足,又不是因为童元纬心地善良愿意接纳他,而是因为他还有一半家丁,童元纬也不想跟他打起来。
要是把这些家丁都拼光了,徐州又打不下,关明才是真的无立足之地。
因此,刚开始攻城,他依旧是以裹胁来的新兵冲锋。
一天下来,关明观察攻势,隐隐感到事有不对。
徐州城坚壁清野,很可能是预感到自己要来打。但既然如此,王笑为什么还不提前把齐王送走?
还有,当时王笑招降了近三万人,放这些人卸甲归田不假,但一有战事,其实是可以随时把这些人召集回来的,为什么不做?
两种解释,一种是王笑重伤昏迷过去,不能理事,另一种就是这事是一个圈套,就是在吸引自己过来的。
关明不得不小心,打算只有在确认了情况之后再决定是不是把底牌打出去。
童元纬却巴不得早点把他赶出淮安地界,不停派人催促关明加紧攻城。
关明对童元纬的想法也是心知肚明,根本不予理会,每每破口大骂。
“放他娘的屁,老子与王笑打过一仗,已经是两攻俱伤。他童元纬兵力充足,躲在老子后头,还不是想趁我和王笑拼个你死我活、他好渔翁得利。老子去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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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城头下来,秦小竺第一件事就是跑回来找王笑汇报。
她对关明这种人颇为不屑,认为对方根本不像是打仗。
王笑却是道:“关明并非不会打仗,而是不会打公战、打国战,他只会打私战……打公战者,为大义可以破釜沉舟。打私战者,只能畏首畏尾。”
秦小竺道:“那你就夸夸我比他会打仗怎么了嘛。”
“好吧。”王笑闻言笑起来,伸手擦掉秦小竺脸上的血滴,道:“你最会打仗了。”
“嗯。”秦小竺这才满意,道:“现在关明心有顾忌,我只要打两场胜仗,他很可能退走。”
“不行。不能让他现在退走……现在南京那边都在观望,盼着关明能干掉我,不能让他们失望,这一战打得越久,我们在开封的谋划才能有越多时间……”
秦小竺担忧起来,道:“但是你想过没有,这一战打得越久,关明心里的恐惧就越低,徐州城内的信心也越低,现在关明立足未稳,我还有把所握击败他。但如果拖到后面,我有可能就打不败他了,会很危险的。”
她虽然大大咧咧,打仗的事却看得明白,眼下徐州城的百姓对关明深恶痛绝,同仇敌忾。但如果打到后面,这种气势会散掉的。
这一点,她不得不提醒王笑。
王笑却是又把目光看向地图上的开封,眼中带着些苦等消息而不得的无奈。
“没事,一切都等开封那边来了消息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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