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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酒宴到了快结束之时,小柴禾忽然向许顺问道:“老许,今夜你请我喝酒,花了多少银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荷包来。
许顺尴尬道:“这……我请柴指挥使喝顿酒,哪计较这些……”
小柴禾语气突然一冷,淡淡道:“兄弟间喝酒,谁都不在乎那几个酒钱,但你这大宴不一样,不好意思,兄弟官职在身,不敢让别人请。
这名酒我喝也喝了,美人我摸也摸了,小牛犊和熊掌我吃也吃了。说吧,多少银子?”
说着,他还瞥了马伯和一眼。
马伯和连忙低下头,故作惶恐状。
许顺吓得不轻,道:“这……六百两。”
小柴禾默默把荷包又放回了怀里。
——你娘,平时喝酒,一两银子都能喝到吐。
马伯和表面上还很惶恐,心里却微微冷笑起来。
——六百两哦,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你再凶啊,穷鬼。
然而,只见小柴禾从腰间取下一把钥匙,丢给一个心腹,道:“你去我家里,叫我管家带你到库房取六百两银子来。”
“是……”
小柴禾又看向马伯和,道:“说,想求我什么事?”
这是他今夜与马伯和说的第一句话,但语气冰冷,显然非常不悦。
坐在一旁的杨全望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脖子上起满了鸡皮疙瘩。
他已经明白马伯和为什么要叫自己来坐陪了,这是万一身份败露,要自己护着他杀出去的意思啊。
——你娘,来之前说得信誓旦旦,什么‘弄瞎王笑的眼睛’,结果却是这样……
马伯和微微一愣。
他的手放在袖子里,还捏着一张一万两的银票,但最后还是没有抽出来。
他感到巨大的危险,转念一想,忽然跪倒在地。
“草民有罪,家父今早失手打死了家中的一个婢子,但……听说如今这事与杀人同罪。草民不知如何是好……无奈之下,听说许大哥今夜要宴请柴指挥使,这才想央着他替草民说话……”
小柴禾盯着马伯和看了一眼,好半天,没看出这人神色有异。
他冷哼一声,淡淡道:“你自己报官吧,今夜这酒,是老子请你喝的。”
他已然完全没了喝酒的兴致,嘟囔了一声“扫兴”,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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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险。”
等散了酒宴,马伯和回到家中,不由轻呼了一声。
“我好不容易才接触到柴青禾,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人,怪不得连温容信都在他手底下失手。”
杨全望道:“幸亏公子反应敏捷,他没起疑吧?”
“不,他有可能起疑了。”马伯和道,“去把所有关于我真实身份的线索全都抹掉,把我表面上的身份做全。”
“是,可是……哪来的老爷打死婢子之事。”
“有什么难的?现在去打死一个婢子,再去告诉那个扮作我爹的百户,不想连累他的家人就畏罪自尽吧。”
“公子高明。”杨全望招过一个心腹吩附了几句,随手就把这事办了。
他又踱了两步,沉吟道:“我不明白,我们收买别的官员无往不利,今夜为何为会失手?莫非柴青禾早有察觉?”
马伯和摇了摇头。
“这种事有时候就差那么一点。柴青禾那人,一看就是以前没吃过这种规格的酒宴,不懂得花多少银子,跟我充大头。
呵,今天他要是拿不出那六百两,你且看他……人呐,有时候为了一时的脸面,就能毁了一辈子的前程。”
“可我看他拿出那五百两,似乎并不为难的样子。”
马伯和想了想,道:“不错。以他的俸禄,要拿出这笔银子不是不可能,但绝不会这么轻松。”
两人说着,对视了一眼。
“他必有别的敛财手段。”
杨全望沉吟道:“那就很难收买他了,是否换一个别人……”
“不。”马伯和冷笑道:“只要让我拿到他敛财的证据,这伪朝的锦衣卫指挥使我还是有办法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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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二月二。
王珰一觉睡到大中午才起来,看着诏狱里那小小的天窗发愣。
这有天窗的牢房也不是谁都能呆的,凭的还是他王家五公子的身份,以及和锦衣卫番子们的交情。
发了一会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他从床边的一堆书籍里拿起最上面那本《玉妃媚史》看起来。
这书名字听起来好看得紧,真翻了,其中却没多少好瞧的东西,无非是与长恨歌差不多的内容。
王铛真想看的那些内容,却也就那一两句“遂成一套鱼水同欢的艳曲……”
今日再翻了翻,他只觉这等挂羊头卖狗肉的书真该禁了才是。
不多时,狱卒过来送饭。
这狱卒看起来比王珰还高兴,嘴里殷勤道:“五公子,小的特意替你到狮子楼买的饭菜,你看合不合口味。”
王珰虽然懒懒的,没什么精神,但还是颇为有礼地站起身。
“谢谢吴大哥了,花了多少银子你自记下,回头等我出去了,算上利息一并还你。放心,定不赖账。”
“是,五公子的人品口碑,小的能有啥不放心的?嘿嘿,就这大好事,别人抢破头还遇不到呢。”
“对了,书带了吗?”
“带了带了,都是挑得顶好看的,公子你看,这《两肉缘》《巧缘浪史》……”
王珰摇了摇头,道:“有没有什么新出的志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