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0章 指路者(求月票求订阅)

有人听了触及慈悲心肠,黯然神伤;也有人不以为然,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

比如像白义章这种代表着士绅利益、又在转型为海贸大族的官员,就讨厌侯恂讨厌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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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义章站在那如老僧如入定一般,心想着钱承运所说的晋王不会亏待大家,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出面争?那肯定是争不过侯恂的,在这场合,人家占着道义。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

往后自己私下干?不敢啊,这是取死之道。还是在朝堂上把这件事敲定成合法理的才好……

——难。怪不得钱承运不参与此事,老狐狸……狗侯恂,满口仁义道德,无非是因为你没有分润到银钱,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去死吧!

想来想去,白义章也只能在心里暗骂,却不打算再出面。

突然,有人高声道:“侯大人所言差矣!欧洲诸国,百余年来由印度而入南洋,由南洋而入扶桑,屡次妄图占我濠境、琉球。士大夫不知外患,每议外事则指责为‘争利’,鄙夷不屑之见横亘胸中。

然时艰如此其棘,断非空谈所能有所济。臣以为大楚欲中兴必先发奋,欲发奋必先理财,岂可事事只言‘仁义道德’……”

白义章转头看去,忽然愣了一下。

——说话这人是徐维啊,这是近来颇受晋王重用的小官。

这是怎么回事?侯恂、徐维,谁才是代表晋王意见的人?

白义章思索着这个问题,结合钱承运提点自己的那些话,他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恍然明白过来。

朝中已没有晋王一党,或者也可以说,满朝臣子只要有公心,皆可为晋王党羽。

这大殿之上,不以言论、立场兴罪,只论如何对国事有利。

而晋王有其容人之量,一个谏言,哪些出于公心,哪些是出于私心,他自会作出判断。

只要平衡好公与私之间的分量,自己大可提出利国利己的谏言啊。

该怎么做?

白义章闭上眼,不去理会侯恂与徐维的争辩,在脑中迅速思考着……

——我想要贩卖黑奴赚银子……关键是我想要赚银子……不,要想想怎么让我和大楚一起赚更多的银子,这样晋王才会满意……

那边侯恂喊道:“住口,我们天朝上国,岂可效外洋獉狉之俗……”

白义章突然睁开眼,出班,高声道:“臣有本奏。”

他其实根本就没有奏折,一个字都还没拟,但还是拿起手中的空本,缓缓念起来。

“臣今闻西夷蕃邦占据各大洲,饕餮放横,肆意掳夺,使化外之民输粟转金,豢其丑类。行桀虏之态,毒施人鬼,其豺狼野心,潜包祸谋。

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大楚奄有九州,文化彬彬,独步宇内,煌煌史册,逾四千年,博大宽仁,民德久著,远胜西夷。

臣请陛下悯恤万邦,早谴天使,将我朝圣制,宣扬四海,其途虽遥,其事弥坚,臣虽不才,愿勉力前往……”

随着白义章的声音传开,大殿上安静了一会。

贺琬转头看去,能看到白义章那一张老脸上满是义正言辞之色,仿佛那些海外的野人全是他治下子民一样……

如果不是大家打了那么多年交道,贺琬真的要以为这个在大殿上侃侃而谈的重臣是一个正直、仁义、无私之士。

“聪明人啊。”贺琬心里叹息了一声。

——怪不得晋王虽有想过把这个贪鄙之臣处置了,却一直找不到机会……

终于,帷慢里的王笑开口了。

“陛下问白大人有何具体谏言?”

白义章高声道:“臣听闻西夷小国也敢颁布所谓‘航海法案’,臣认为,当由我大楚来颁布航海法案,例如禁止蕃商偷运大洲之物产、贩卖奴隶、擅开矿产,否则一经发现,立即予以查抄……”

贺琬听了,有些讥讽、又有些欣慰地笑了一下。

白义章显然不懂海外之事,说的简单,事情真落下来还是自己这些人一步步去做。

但至少,把名份定下来了……

然而,王笑却只是道:“此事暂且搁置,往后再议,退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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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朝臣子缓缓退了下去。

王笑站在那里,抬手拍了拍龙椅上那木头皇帝的肩膀,眼神中带着些思索。

不得不说,白义章猜准了他一部分心思。

但他不打算现在就颁布什么航海法案,今天这场朝会只是他开海的第一步,把一个大方向画给朝臣们就可以了。

——我还想着偷袭荷兰水师一次呢,怎么能现在就大张旗鼓地跳出来?

心里这般想着,王笑又垂眸看向那些退向殿外的朝臣们,眼神有些复杂。

他知道自己的施政能力又高了一层,他顺利地把变法和开海两桩重要的国策定了下来,终于像一个指路者一样,给这个大楚指了一条与原有轨迹不同的路。

但他也感到更孤独了。

从此以后,朝中将不会有他的“党同伐异”的“同党”,因为他要行王道。

王道滔滔,不偏不倚、不党不群。

但王笑希望往后能有越来越多“志同道合”的同伴……

嗯,从此以后,他愿称自己为“指路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