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他感到愤怒,但又无力。
“卑鄙!你们太卑鄙了!不宣而战,还趁我们不在船上的时候偷袭我们……有本事堂堂正正和我们海战啊!决一胜负啊,无耻之徒!”
博尔特不停谩骂着。
可谩骂止不住楚军的攻势。
终于,他绝望地瞪向西方,喃喃道:“特罗普上将、科恩总督会替我报仇的……”
这般念叨了一句,博尔特提起佩剑,想要自刎。
突然,“嗖”地一箭射来,从后面射穿了他的脖颈。
血喷洒而出,溅在博尔特的拉夫领上,顺着拉夫领的褶皱又流向他的身体,而他也倒了下去。
王笑望着这一幕,心想“为什么荷兰贵族总喜欢在脖子上带一个脖套?就像一条戴着伊丽莎白圈的狗……”
他走上高台,扫视了一圈,见到舒爱星正带着士卒用弓箭继续射杀跳水逃跑的荷兰人。
这些满州人擅用弓箭,在这个雨夜的战斗中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而这场战斗也就此到了尾声……
规模不过上万人,在王笑眼里只是一场小仗罢了。
他有些疲倦地站在那继续扫视着战场,目光又忽然停了停。
只见南方的海面上,一艘小船晃晃悠悠向这个漂来……
~~
布木布泰站在船头,抬眼望到的是一片狼藉的战场。
雨天的清晨,海面上漂浮着碎木和尸体,远远传来楚军的欢呼……
隐隐约约听到“晋王万胜”的字眼,她不自觉地抿着嘴笑了一下。
这一笑之后,她却是又微微一愣,发现自己设想中不是这样啊。
她设想中,也许自己赶过来的时候遇到的是正激烈的战场,可以帮王笑杀敌、帮王笑出谋划策,甚至还能在战场上救他,在他面前尽情地展现才华武功,让他感激自己、不再忌惮自己。
但小船在雨夜里划得不快,那些被挟持的楚军水手也并不配合……等好不容易赶到济州岛,一场战事已经结束了。
布木布泰觉得自己应该很失望才对,毕竟是又错过了一个俘获王笑的心的机会。
然而她在心里反复琢磨,却始终未感受到那种失望。
她体会着自己的情绪,发现只有庆幸、骄傲……
为他庆幸?为他骄傲?
她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暗骂自己越活越回去了,成了那种傻乎乎的小女儿家?
布木布泰收起脸上的笑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重新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待小船靠到楚军战舰边,以女主人的口吻问了一句。
“王笑在哪?我要见他。”
……
一路走进战舰上的船舱,布木布泰停下脚步,只见王笑正光着膀子在擦拭。
他年轻的身体矫健匀称,块垒分明,从来都是她最喜欢的样子。
目光再一转,见到他胸膛上添了一道新伤,布木布泰眉头就拧了起来,怒气迸发。
仿佛是她所拥有的、珍视的贵重物品被人摔了一个缺口。
“你受伤了?”
“你逃出来的时候,打伤了看守你的护卫?”王笑也不回答,擦完了头发,披上一件衣服。
布木布泰冷笑道:“打晕了而已。”
“嗯。”王笑道:“你身上也湿了,换件衣服吧。”
布木布泰不着急换衣服,反而问道:“你打赢了,全歼了荷兰人?”
“是。”
“你打算以什么名义召告天下?”
“荷兰海军结盟清朝,击毁我两艘运兵船,这次又打算进犯我国土,我歼灭了他们,还要什么名义?”
“但这里是朝鲜。”
“那又如何?”
布木布泰道:“我给你一个建议。从周朝到唐朝,一千六百年间,朝鲜政权皆华夏所建,其中西汉、东汉在此设立郡县近四百年;
唐时,灭高句丽、设安东都护府;元时,更是统治朝鲜近百余年。就说这济州岛,元朝也曾在岛上设置了耽罗军民总管府。”
她看着王笑,目光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芒,又道:“换言之,朝鲜自古皆是华夏领土。你这次既然是在此歼灭荷军,不如干脆收复‘失地’,宣以大义之名。
然后再驻兵于此,西可扼住长崎的航线,使荷兰人不能到倭岛贸易,打消他们再占有据琉球的野心;东可以水师兵指松江、苏州、南京、杭州……”
王笑看着布木布泰,能看到她眼里的光芒。
他觉得她的情绪就像是一个女人见到了名牌包包。
但布木布泰并不像一般的女人,她不是名牌包包就能满足的。
能让她兴奋的,是天下至高的权柄。
这也是王笑一直认为她很危险的原因。
但今天他不再像往常那样提防布木布泰,只是以平和的语气道:“这些我知道,谢谢你的建议。往后……你回科尔沁去吧,至于孩子,等他到十六岁,我会让他去见你。”
布木布泰一愣,问道:“你说什么?”
“这次你算是帮了我,我可以放了你。”王笑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又继续说着。
“我不想再惩罚你了,甚至我就没有想从你身边夺走孩子,我只希望他能得到汉人的教育。往后你想见儿子就见,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不会强制你,只是建议你回科尔沁去……”
“你不恨我了?不讨厌我?”
“嗯,不恨了。”王笑道:“但我们也别再纠缠下去了。”
布木布泰抬头看着王笑,只在他眼中看到了……平静。
不再有厌恶、不再有忌惮,那些愤怒、生气的情绪已经完全消散。
但,伴随着那些负面情绪而生的,那些占有、征服、报复……甚至欲望,也全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