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廉耻!”◎
次日一早,辛益准点来到齐岷屋里汇报公务。
先前在永安寺里抓获的杀手共五人,经查,确实都是跟原东厂有关联的阉人。其中那名扮做妇人,妄想借婴孩接近虞欢行刺的,便是田兴壬昔日栽培的头目之一。
田兴壬城府深沉,老奸巨猾,在原东厂提督冯敬忠伏诛前,借以“保护”之名豢养了一大批隐秘的杀手。这些杀手大多是成年前便被净身的孤儿,虽然是阉人身,但并不全都入宫为宦,甚至一大部分都是潜伏在宫城以外,所以更神秘莫测,难以被彻底查获。
冯敬忠倒台后,田兴壬闻风而逃,带走了不少潜伏在宫外的杀手。齐岷派人查过那段时间皇城里失踪的男性,大致有一百人。换而言之,跟着田兴壬一起逃走的东厂余孽,应该在一百人左右。
一百人,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可有问出田兴壬的下落?”沉吟少顷后,齐岷发问。
辛益摇头,道:“头儿也知道,这帮人口风忒紧,而且姓田那厮比狐狸还狡猾,不可能随便暴露行踪。不过,就那头目的反应来看,人应该离登州不远。”
齐岷微微垂目,又问道:“昨日那些黑衣人呢?”
辛益眼神微变,道:“头儿所猜没错,那帮杀出来的黑衣人并非东厂余孽,而是程家的人。”
昨天回城以后,辛益第一时间彻查那拨黑衣人的行踪,发现其中一人正是程家家丁。并且,有人目睹程义正当天离开了登州城,去了云盘山。
思及昨日送辛蕊回府的正是程义正,辛益心里多少有点震愕:“头儿,难道程家跟田兴壬……”
齐岷不多言,只道:“查一下皇后吧。”
辛益更是一凛。
皇后刘慈祖籍京城,母亲程氏乃登州人,如今这登州城里大名鼎鼎的纨绔程义正,便是程氏长兄膝下唯一的儿子。
换而言之,皇后乃是程义正亲之又亲的表姐。
前日在永安寺,东厂余孽设局行刺,程义正率人搅局,甚至放出暗箭,趁乱劫车,以至齐岷、虞欢二人失踪整宿。如果这二者确实存在关联,那在背后唆使东厂余孽刺杀虞欢的,十有八九便是皇后了。
辛益思及这一层,毛骨悚然:“王妃可是万岁爷点名要的人,皇后竟敢派人行刺?勾结的还是东厂人?!”
齐岷仍是那副漠然脸孔:“让你查,没让你妄下结论。”
辛益抿唇,应是后,又道:“还有一件事要跟头儿商议。”
“说。”
“昨日贴出寻人启事后,有不少父母前往府衙认领孩子,我看着奇怪,便多问了一嘴,才知道登州这半年来丢了不少孩子,而且——”辛益喉头一滚,低声,“丢的全是男孩。”
齐岷掀眼。
辛益脸色凝重,接着道:“据登州衙役说,走丢的这些男孩最小的只有五六岁,最大的也不过十岁出头,前前后后,共计丢了十几个。知州大人扛不住舆论压力,派人彻查,可惜一直没能查出结果,倒是有人私下议论,说在程家别庄里看见过一批孩童。”
齐岷眉峰一敛:“可是丢的那一批?”
“说不准,”辛益摇头,道,“程家在登州势大,知州大人也要让上三分,因没有确凿证据,所以没法入庄详查。”
“入庄查人,要什么证据?”
辛益哑然,按理说,衙门要想入权贵家里查案,有的是“旁门左道”可走,根本用不着什么确凿证据。
比如程家这事,知府只需要借个宴饮的机会登门,查一查是否有孩童一说即可。
可是,登州府衙没查过。
辛益抿唇,说道:“知州王大人,是程家家主的学生。”
齐岷眼神冷峻。
辛益道:“头儿,入城那日,程义正说要请头儿去府上坐坐,咱要不借着这个机会,把孩童走失一案查一查?毕竟这事儿很可能也跟田兴壬有关。”
辛益这么提议,一半是关心那些孩童的下落,另一半也是为全私心——如果登州一直有案子在,那齐岷自然就会下令在登州城里多待些时日了。
齐岷不置可否,良久才道:“叫张峰传信,召一批人回登州。”
辛益精神一振,心知事成,朗声应是。
便欲往外,忽又听得齐岷道:“王妃可在府里?”
辛益怔道:“当然。”
虞欢虽然不算犯人,但并没有恢复自由身,此刻不在府里,能在哪儿?
齐岷:“跟我去一趟。”
“?”
辛益费解,抬头看齐岷往外,不敢迟疑,匆忙跟上。
七月流火,暑气渐消,晨风吹来沁人心脾的花香。
辛蕊气势汹汹地走过抄手游廊,吓得路上的丫鬟们瑟瑟发抖,等人走后,忙来交头接耳。
“六小姐这是怎么了?脸青成那样?”
“看方向是朝客院去的,八成是为着齐大人和燕王妃那事儿吧?”
“齐大人和燕王妃?他俩有什么事儿?”
“嗐,你还不知道?城里都快传遍了,说是前天夜里他俩孤男寡女,独处荒岭,在云盘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