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叶庚早有心理准备,打定主意不闻不问装聋作哑,可惜根本做不到。听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他气得险些失态。

有那故意看人笑话的好事者,半是玩笑半是恶意地打趣他,夸他养了一个好女儿,年纪不大眼光却高。

这样的玩笑听着好像无伤大雅,但让人极为难堪。若真是门当户对也还罢了,大不了直接过了明路。无奈叶家和温家身份地位悬殊如天地,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妄想。如今他无比庆幸自己官职低,平日里遇不上那位温郡王,否则一旦照面,他简直无地自容。

尽管他刻意板着脸不理睬旁人的议论和玩笑,心中依旧难熬。好容易挨到下职,偏有平日里与他不对付的人呼朋唤友去酒楼打牙祭,还偏偏破天荒叫上他。

他叫苦不迭,再三推辞。

“叶大人生了一个好女儿,以后有贵人提携平步青云,怕是再也不屑与我等为伍。”那人讥笑道。

叶庚忍着气,不理那人。

那人不依不饶,“我等不比叶大人命好,妻女都能当大用。”

如此这般含沙射影,饶是叶庚自知自己没有根基,多年来处处谨慎不敢与任何人红脸,却是再也忍不了。

“男子当不累及妻儿,朱大人慎言。”

“叶大人何必生气,我等羡慕都来不及。”

这位朱大人也是寒门仕子,与叶庚不同的是他科举入仕时家里已有发妻,是以未能被世家大户榜下捉婿。他比叶庚年长七岁,官职却比叶庚低一级。同为寒门出身,境遇大不相同,他难免心里失衡。

叶庚在国子监是出名的好脾气,如今旁人见他顶了朱大人,都知道他必是气狠了。谁家还没有一两个不听话的逆子逆女,说起来各位老父亲都有一把辛酸泪。只是叶大人家里的那个女儿实在是胆大,竟然敢招惹温郡王。

众位同僚劝说的劝说,打圆场的打圆场,好歹算是没让两人吵起来。与叶庚最相熟的是刘大人,他边劝边推,死活把叶庚拉走了。

那位朱大人倒也不敢真的和叶庚叫板,毕竟叶庚的妻子出自王家。他重重啐了一口,不屑地哼了一声。

得意什么?

生出那样不要脸的女儿,换成是他早就按在水桶里溺死了,没得留在世上丢人现眼。

刘大人又是拉又是劝,“朱大人就是那个德行,你与他置什么气。”

“原本我也不想同他争,同为贫寒出身,我知他的艰难,也知他的不易。谁料他处处针对我,视我为仇敌。”叶庚轻轻一声叹息,他实在是不想和任何结怨。别人都说他是靠王家才有今天,只有他自己知道王家根本不在意他。

刘大人又道:“你也莫愁,等这阵风过了就好了。”

“只能如此了。”

两人说着话,往出走。

忽然迎面走来一群人,一半身着刑司黑服,一半则是京吾卫藏青服,腰间皆别着腰刀。为首的两人一墨绿一暗红,一冷一热。

叶庚看清来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以往一年到头都遇不上两回的贵人,今日居然堵面碰个正着。

温御是来国子监办差的,和他同行的是宋进元。京城重地,安防为第一要务。他们职位不同责任不同,但目的一致。

二人都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各有名声在外。

温御被人称为玉面煞神,宋进元则被人称为笑面恶鬼。能当上京吾卫统领的人,岂会是良善之辈。

他们所行之处,众人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