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是个有福的,自然过得好。”
“你手里拿着的是给璃儿祭品?”
“国公爷自重,您应称我家主子为长公主。”
长公主?
那是他的璃儿!
温国公沉痛闭目,二十多年了,昔人已是黄泉碧落,他却从未放下过。恐怕这一生他都不会放下,终将活在过去的记忆中。
只是时至今日,他竟是连睹物思人都不能。
“难道我想祭奠故人,也不可以吗?”
“国公爷这般深情,真让奴婢惊讶。”
“十锦,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只是想缅怀一下故人,你何必说这些含沙射影之辞。”
“长公主曾经说过,变了味的深情,还不如喂狗。”
温国公闻言,眼底全是不信。
他不曾变心,璃儿为何这么说。难道他的一片真情多年等待,竟是被璃儿弃若敝屣,视之为喂狗之物吗?
何其可笑,可笑他居然还对过去的一切念念不忘。
他缓缓转身,清瘦的背似是佝偻了一些。
直到快到出府,他看到了等候在那里的人。
温夫人一脸担忧,在看到自己等的人出现之后,明显松了一口气。她温柔地替温国公披上披风,眉宇间全是关切。
温国公心中不无愧疚,眼中难得柔和了一些。
“下次莫要等了。”
“国公爷身子要紧,妾身不累。”
成亲之后,他们分室而居。
谁也没想到,那次被算计之后,王氏竟然怀上了。母亲很是欢喜,逢人就夸王氏有福气。王氏怀胎十月,产下长子。
若论贤惠,无人能及。
他悔不当初,婚后再没有碰过王氏。王氏不仅没有怨尤,且很是体谅敬佩他,时常为他和璃儿之间有缘无分感伤。
多年后一次醉酒,他一时意乱又和王氏有了肌肤之亲,再然后王氏生下了玉姐儿。只是哪怕他们已经育有一子一女,却始终没有像寻常夫妻一样同床而眠。这些年王氏料理后宅,养育儿女,不曾有过半句怨言。
这般善解人意的女子,实属难得。
“这些年,辛苦了。”
温夫人得了这句话,眼眶都红了。
“能嫁给国公爷,是妾身几世修来的福气,妾身一点也不辛苦。苦的是国公爷,您这些年才是真正的辛苦。”
温国公望着公主府的大门,若是璃儿有王氏一半温柔,他们的结局也不会是这样。
“走吧。”
“好。”
温夫人跟在他身后,端庄而恭顺。
……
亥时已过,温如沁还未就寝。她坐在门楣凳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绞着帕子,遥望着自己院子门庭的方向。
灯火通明中,红桑从外面疾步进来。
“娉…二嫂可是歇下了?”
“歇了。”红桑有些气喘,“奴婢问过三喜,郡王妃自己备了合适的点心丸子,倒是没有饿着。”
“那就好。”温如沁虽未成过亲,却也知道大婚之日女子皆是从早到晚水米不进。府里没有长辈,祖母托病没来,大伯母原本是想帮忙的,却被二哥拒绝。一应婚宴事宜,操持的是锦恭人。锦恭人是嫡母生前最为重用之人,又得极得二哥敬重,安排宴席也还算是合适。
父亲和常太傅迎客送客,国公府众人亦是客。
“二嫂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三喜侍候完郡王妃梳洗就退了出来,喜房里未留人侍候。”
温如沁并不意外,二哥向来生人勿近,自来不喜欢下人们近身侍候。二嫂那般爱重二哥,能与二哥洞房独处,二嫂应是欢喜至极。
日后府里有了主母,出门应酬之时再也不用跟着大伯娘和大堂姐,她不知有多松快。且一想到新进门的二嫂和自己感情极好,她心里更是如吃了蜜一般,比今日席面上的甜盘还要甜几分。
二嫂新嫁,必是有很多不适应之处。这般想着,不免有些担心。一夜忧多觉少,翌日寅时便起。穿衣梳洗,出门时天色未亮。
她不敢太过靠近二哥的院子,躲在树后张望,听着院子里传来的动静。天微亮时,终于看见有人出来。
走在前面的人,是二哥。郡王冕服,冕冠上的三色旒珠流光溢彩。后面跟着的是二嫂,一品诰命服,头上的四尾凤钗熠熠生辉。
晨光熹微中,如耀世而生的一对金童玉女。
她喜之,羡之。
暗道二嫂这般痴情的女子,最是该得偿所愿。
远远看到二嫂的身体似是虚弱无力地软了一下,然后在她震惊的目光中,二嫂被二哥凌空抱起。
她赶紧捂住双眼,再也不敢多看。
叶娉同样震惊,惊呼一声后下意识搂住抱起自己之人的脖子。新婚夫妻初尝滋味,少有不贪欢之人。她以为温御会是一个例外,但她错了。
天子赐婚是荣耀,荣耀之下亦有不通人情之处。彻夜,还得早起进宫请安。早起时更衣梳洗,她像是被人摆弄的木偶。既顾不上自己一身的青紫,也无心在意三喜等人的面红耳赤。
眼下被人这般抱着,她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