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一位位王爷贝勒的封号,不只曹颙纳罕,连马齐与赫奕也变了脸色儿。
圣驾在汤泉,京城的爷们,不是也随驾去了不少,怎么又都冒了出来?
别的不说,这怎么安排座位儿,就是大问题。这其中尊卑、规矩、爵位、官职,都要考虑得到,出不得半点差池。
幸好曹颙早吩咐摆放的是圆桌,没有放方桌,要不然“上位”、“侧位”、“下位”的,不是一般人能排得了的。
想到这点,马齐与赫奕望向曹颙的眼神也深沉起来。
曹颙面上波澜不惊,心里直犯嘀咕。
四阿哥领着户部、七阿哥领着礼部、十四阿哥领着兵部,他们过来都好说。这三阿哥如今带着人修书,九阿哥与十阿哥没领差事,怎么也来了?
就算九阿哥拉着十阿哥来瞧曹颙的笑话,三阿哥不晓得是看谁的笑话,那像康亲王崇安、简亲王雅尔江阿他们也太闲了。
而且,他们还做了“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六部堂官不敢在内务府诸人面前拿大,还要张帖子,算是提前打声招呼。王公贝勒这边,却是行事肆意许多。
毕竟,在不少人眼中,内务府这边,是内臣,左右不过是皇家的奴才罢了。
东边坐的是皇亲宗室,西边坐的是六部官员,倒是也分了尊卑,看着齐整。
不过,这一番请安、厮见,就足足用了半个时辰。
曹颙跟在马齐与赫奕边上,看着诸位王爷贝勒不紧不慢地说着车轱辘话,瞥了投标区那边一眼。
跪着的众人中,不乏有白发老翁,颤颤悠悠的,看着好不辛苦。
台上的座钟,还有十分钟到正午十二点。
已经有笔帖式低声来禀告,道是剪彩的东西都预备好了。
曹颙闻言,不由点头,到底是把着内务府仓库,预备东西就是这样便利。
随着鼓乐声渐起,场上一下子静寂下来。
王爷贝勒们、文武官员都收了声,寻思是不是好戏要上演。
投标席与“纳捐席”边跪着的五百来号人暗自叫苦。这已经跪了一刻钟,还要一直跪下去不成?
不过,偷偷瞧着那那明晃晃地红顶戴,一溜王爷阿哥的,使得不少人委实也长了世面。
怨不得不仅外头戒备森严,方才影影绰绰还听说有御前侍卫在,这满屋子的王爷贝勒,又有几个是常见的?
说不定,连皇帝万岁爷也要过来。
已经有二十多个护军牵着红绸、捧着铜托盘过来。
众人还在琢磨,这个是什么物件,十六阿哥已经笑着上前,对诸位王公阿哥道:“各位王叔、王兄、王侄,难得大家给面子,移驾而来,也不能白来一遭。来,给我十六一个面子,帮剪个彩,让内务府这边沾沾诸位的福气。”
众人还不解其意,十六阿哥已经是托了雅尔江阿的胳膊,走到前台来,站到红绸带的边上,拿起托盘上的剪刀,塞进他手中。
随后,招呼着其他的王公贝勒也站了。
小二十位,看着甚是壮观。
有的好奇,有的拘谨,多端着架子,等着礼成。
十六阿哥心里暗笑,哪里有那么便宜的?
十六阿哥清了清嗓子,从随侍的小太监手中接了一道圣旨出来,是“朕御极以来,念切民生,时勤宵旰,凡巡历所至,必以编氓疾苦,备悉询问”,什么“盖欲比户之盖藏恒裕,三时之水旱无虞,斯民气和乐,聿成丰亨豫大之休也”什么的。
这回,却是连台下诸王都要跪听圣旨了。
洋洋洒洒一大篇,无非是关心国计民生什么的,最后说了一句希望诸位内务府下商贾存爱国之心、忠君之念头云云。
颁完圣旨,也不晓得是谁带头,众人齐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爷们还好,只觉得马齐、曹颙他们不厚道,还闹这么一出来,让大家跪了这一遭。
不少商贾已经是激动地老泪纵横,只觉得平生经了这一遭,不算白活了。
曹颙跟着内务府众人,跪在台下,不禁要为十六阿哥摆手叫好。
什么是“借势”,这就叫“借势”。
有了这圣旨下来,倘若有商贾想要在招投标中做什么手脚,那可就是上升到“不忠君”、“不爱国”的高度上。反之,若是卯足力气,投得内务府的买卖,则就是“忠君爱国”。
十六阿哥也有些得意,却不是为了他昨儿巴巴赶去汤泉行宫请来的这道圣旨,而是为了台下跪着的一排王爷阿哥。
圣旨宣罢,十六阿哥请场上诸位起身。
随后,十六阿哥又代表内务府上下人等,感谢今曰到会的王公百官与各位商贾。接下来,才是十八位王公贝勒一起剪彩。
那红色绸缎飘落的瞬间,九阿哥握着剪刀,嘴角却是不禁挑起。
他一边笑着撂下剪刀,一边笑着对边上的十阿哥道:“有意思,没想到还有这些个小花样,实在有意思。”
十阿哥却是被这繁琐的仪式弄得心烦,皱眉道:“有什么意思?怪腻歪人的。九哥也是,这有什么好看的,哄了兄弟来,闹得现下咱们倒像是来给小十六扛旗的。有这功夫,听两出戏好不好,还凑这热闹?”
九阿哥往竞标区那边一比划,道:“瞧瞧,两百五十来号人……”说着,又指了指后边的看座:“那边也是两百五十,加上这边那边内务府的,总有六、七百号人,这场大戏还不够你看的?”
说话间,众人已经回到座位落座。
十阿哥想了一会儿,才探过头,在九阿哥耳边道:“九哥,这左一个二百五,右一个二百五,这曹颙是不是诚心的?这也忒不好听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