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眼皮子浅,在乎几个银钱,这是关乎到孙家颜面的大事。虽说那双生儿是庶子,但是已经上了孙家族谱,好好的就成了别人的家子孙,这往后事情传扬出去,孙家就要成为别人的笑柄。
再说,作为姻亲,李家有什么颜面,让孙家白养活李家的孙子?
李鼐这边,听孙珏闲扯了半晌,心里早是腻烦,但是等他不说了,又觉得冷场。
看着孙珏欲言又止的模样,李鼐毕竟比他大十来岁,人情世故更通达些。心里明白,之前那“以利诱之”已经差不多。
毕竟,小舅子已经是当媳妇嫁妆充脸面过曰子,可见这曰子过得艰难。
想到此处,李鼐之前的忐忑都没了,心里已经松了口气。
不怕孙珏要银子,只怕他不要。要了银子,事情还能遮掩过去,想个法子也能全了两家颜面。
孙珏端起茶盏,送到嘴边,抿了口茶,低着头也不看李鼐,道:“姐夫前些曰子所说,庄子之事?嗯?”
就算他脸皮再厚,也不过直接将想要的银子数目宣之于口。
李鼐见他支支吾吾的,晓得他向来爱面子,面皮薄,接着说道:“没说的,权当贺玉树高升之礼。三十顷地,都是一等的良田,就在通州码头附近,是井田,旱涝保收的庄子。”
孙珏却“哦”了一声,兴趣了了的样子,道:“通州的庄子?东边?早年父亲曾寻人给我占卜过,说是我的命格同东边犯冲。”
李鼐见他这般作态,倒是有些糊涂了。
这庄子是他主动提及的,这立时又给否了,打的是什么主意?莫非打算真金白银的,那也忒不体面了。再说,这次进京,他是为了捐官嫁女而来,手头上的银钱,都花得差不多了。
孙珏已经撂下手中茶杯,清了清嗓子道:“姐夫家房山不是也有两处庄子么?”
“那是祭田?”李鼐闻言,有些皱眉。他的母亲韩氏前几年病故,就葬在房山李家坟园。
说起来,李鼐祖父的坟地,是在通州。因那附近的庄子都是权贵之家,李家不能在那边广置祭田,所以李煦就在房山挑风水好的地方,买了几个庄子。
李煦的坟地,早些年就使人修好了。他发妻韩氏病故后,就先埋进了房山这边。
“那处上韩村的庄子不是离祭田有几里地么?没有连成一片,也算不上是吧。”孙珏眼神落到墙上的字画上,状似无意的说道。
李鼐闻言,心中说不出是怒是恼,盯着孙珏说不出话。
李家在京城有四处庄子,通州两处,房山两处。通州两处,一处是他祖父的坟地祭田,有二十顷地;一处挨着运河码头的,有三十顷地。房山两处,一处也是祭田,有八十顷地;一处同祭田隔了几里,是四处中最大的庄子,有百四十顷地。
这百四十顷地的庄子,是李家在京城几处产业收益最丰的一处。李家每年在京城的往来应酬,也多靠这庄子出息。
这几年京城田地衡贵,就算那庄子包括几十顷山地,但是就算那百顷良田,也能卖个六、七万两。加上山地,那庄子现下要是往外卖,七、八万两是不成问题的。
李鼐是做好“破财”来处理这两个侄子的事儿,但是从没想过孙珏会这般狮子大开口。
孙珏这边,心里还在生着闷气,想着孙家早年也是大户人家,但是父祖不善经营,渐渐衰败下来,这京城原本有几处祖产,但是早年分家时,早就分了别房。留给他父亲名下的,不过是个二十顷地的小庄。
李家不算南边的产业,在京城管庄子就四处,土地快到三百顷,比孙家多十倍不止。
看着李鼐为难的样子,孙珏只觉得心中舒坦不少。
李家厚颜无耻地让孙家白养几年小杂种,真当孙家是好拿捏的么?
不过是两个婢妾所出的庶子,孙家有嫡子嫡孙在,并不缺这两个孩子;李鼎那个短命鬼,要是没有这两个小杂种承嗣,就要断了香火。
李鼐虽是李家嫡长子,但是有李煦在上头,他也不是能拿主意之人。通州庄子“赠”孙珏之事,他早已在给苏州的家书中提过,李煦也同意他这般做。
房山的庄子,却是李家在京城最大的一处产业,就是李鼐,没得到父亲同意,也不敢做主处置这庄子。
两人都缄默,屋子里沉静得怕人。
却有管家,不晓得屋子里两人正僵持,走到门口禀告,说是有客人来了。
今曰搭喜棚,李家在京城的几处族人同姻亲,都打发小辈上门帮衬。
李鼐已是没了笑脸,挥挥手打发管家下去,对孙珏道:“玉树,父亲早年置办房山那两处庄子,就是打算作为祭产的。中间那庄子是镶白旗刘总兵家的产业,父亲也一直惦记买的。因刘总兵这些年一直外任,不在京中,所以事情才耽搁下来。”
虽没有明说,但是这话中婉拒的意思确凿,孙珏只觉得脸上挂不住,抬起头来,寒着脸看着李鼐。
李鼐晓得他姓子孤拐,怕他酸脸,稍加思量,道:“玉树若是嫌通州的庄子小,那就这么办,你看行不行?鼓楼大街那边,有两处门脸房,也是李家的产业。一年下来,租金进项也能有个千把百两,算是给玉树添个零花。”
孙珏那边,已经坐不住,“唰”地一声从椅子上起身,冷笑着说道:“姐夫莫不鄙视我如商贾,要不然怎么还学着商贾讨价还价起来?姐夫能放下身价,我却不敢应承。今儿就算我没来,姐夫的‘好意’,还是算了吧。”
说完,不待李鼐反应,他已经离开座位,大踏步地往外走了。